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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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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盈心中是有些忐忑的,他端着那碗卫听春根本不肯喝的汤药,其实是害怕面前这个人对他突然发火,骂他忘恩负义。  从她昨天想要跑掉开始,他就一直在命人调查。  将他能找到的,所有直接接触过这个曾经作为他母亲心腹的嬷嬷的人,全都带过来,令人仔仔细细地询问。  一个人可能因为境遇大起大落,导致心境转变,导致她会做出自己从前不会做的事情,例如“良心发现,去偷偷救她从前虐待的人”,但是有很多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即便是因为境遇改变,也总是会留下痕迹,尤其是薛盈令人审过了冷宫里面那几个日夜和卫听春相伴的婢女。  因此薛盈现在几乎能够完全确定,这个在婢女口中,突然良心发现,不和她们抢饭吃,还对她们和颜悦色的老嬷嬷,并非因为搭上了九皇子,觉得自己以后要一飞冲天,看不上冷宫里面的那馊米酸汤了。  而是她这两天,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吃过,她甚至还给他喂了水,自己也没有喝过一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身中即将毒发身亡的剧毒,竟然还有力气跑。  加之她手上的特殊疤痕,和她喂给自己水,对自己的态度等等各个方面,判断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个,突然失心疯一样,闯进满月宫的偏院,给他这个连亲生母亲都视为猪狗的皇子,喂了一碗参茶的那个人。  薛盈从来不信神佛,世人都说没有尝过人间苦难的人,是没有信仰的。  但是薛盈不一样,他是因为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把这世上所有的神佛,甚至连地狱恶鬼邪魔全都求遍了,但最后发现他们都只是虚妄。  他有一段时间,求的甚至是让他痛快地暴毙而亡,因为皇子是不能自戕的,那样会被说对皇帝心存怨怼,是不详、是灾星、若是死不透,是会被生生烧死的。  而且所有和他沾边的人和物,都会受到牵连。薛盈只是想死,却不想在黄泉路上也见到自己的母亲,她于他来说,比恶鬼更恐怖千万倍。  所以他不敢死,更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鬼存在。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去相信,这世上确实是有鬼神的存在。  薛盈端着托盘站在那里,清隽温润,嘴唇几动。  他用那种有点可笑的喑哑声音说:“你是在生气我跑掉了吗?”

薛盈说:“你放心,我九哥不会找你的麻烦,我已经找他说过了。”

他说着,面对着卫听春轻轻勾了下嘴唇,若是忽略眼中死水一样的沉寂,他的笑容堪称灵秀。  他表面纯良,心中却在问卫听春——那你到底是恶魔,还是神明呢?  你是来救我,还是害我呢?  卫听春想生气,至少她被打乱了计划,囚禁在这里,总要理直气壮一点的。  但是她理直气壮不起来。  他甚至还帮她解决了九皇子那边可能出现的麻烦,他笑得这么讨好,卫听春要是有那么硬的心肠,也就不会把这个世界搞成这样了。  她对薛盈,终究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一点怜惜,变成了牵绊。  况且是她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死灰,对生命的漠视和冷淡,在他的掌心一遍遍写下——好好活着。  怎么能去怪一个抓住机会自救的孩子?  因此卫听春抱着花瓶站了一会儿,就把花瓶放在了原位,赤着脚走到了薛盈身边,直接问他:“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这也是卫听春比较好奇的事情。  薛盈闻言眼皮一跳。  他以为卫听春这是要坦白她的身份,和她两次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的了。  但是卫听春接着又说:“你是不是把蒙眼睛的布偷偷扯开看我了?”

薛盈闻言提起的心缓缓放下,垂眸不动声色消解掉紧张。  他本来就该认识她的,但却绝不是因为目视认识。  所以她在装傻,说的是他们原本的身份这一层。  薛盈不知道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她会突然变成恶鬼弄死他吗?还是马上消失在他面前?  可能第二种,因为她一直就想跑的。  如意说,她在宫道上奔跑,还大吼大叫来着,在宫中奔跑喊叫是死罪。她是想死。  就像十年前那样,求死。  薛盈竟然有些羡慕她,她想死就能死,想活就能活。  薛盈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就算眼前这个人是害他的魔鬼,他也不想让她走。  因此他垂头看着她,说:“你抱我了。我能感觉出来……你的肚子。”

你手上的伤疤轮廓。  还有你现在看着我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和温和。  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薛盈。薛盈被她这样看着,后脊上的汗毛都簌簌而立。  薛盈觉得好可惜,十年前他冻傻了,再怎么努力眨眼,也没能看清那时的他。  那时的他,是个小太监,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卫听春没想到自己是败在这里,怪就只能怪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穿成大胖子了,就连病态的人物也没有。  她本能忽视了自己有大肚子的事实,实际上顶着薛盈了?  卫听春不打算纠结这件事了,又直接问道:“这是什么药?你是想要毒死我吗?”

卫听春在薛盈的面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半点穿越身为古代奴婢的素养都不见了,不仅没有碍于薛盈的身份,故作恭敬,语调反倒像是在对一个邻家的小弟弟。  薛盈也不以为忤,虽然在宫中,计算要害他伤他的人,也会礼数周全地叫他一声十一殿下,再对他下手,还从没有如卫听春这样直呼你我的。  但是他又新奇,又自在。  他如实说道:“你昏睡的时候,我请太医来给你把过脉。你的肚子……”  薛盈舔了下嘴唇,说:“生病了。”

薛盈避重就轻道:“这是能缓解疼痛的药。”

卫听春微微仰头看他,感叹了一下这小树苗虽然看着营养不良,但是抽条还挺猛。才十五就长这么高啊。  听薛盈这样说,伸手就接了汤碗,皱着眉一仰头就干了。  薛盈一愣,他以为自己要多费一番口舌,毕竟这世上就连他的母亲也不肯相信他的。  谁也不敢接他手里递过去的入口的东西。  但是她就这么喝了,他说了,他便信了?  薛盈眼中经年无波的静湖,似是被一束清风,吹起了一点点的涟漪。  他连唇色看上去都有了一些血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碗药进了他的肚子。  “没有蜜饯吗?”

卫听春抽着一张脸问。  薛盈慢慢摇头。  他自小喝的药堪比学士们阅读的书籍数量。  从没有人给他一颗蜜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苦,他的味觉坏掉了,很咸的东西才能吃出些许来味道,酸甜苦辣的滋味根本尝不到。  因为庆嫔,曾经让人给他喂过滚烫的热汤,不止一次。  所以十年前,他被面前这人变成的小太监喂热茶的那一次,他才会以为是滚油。  “好苦!”

卫听春见他托盘上真的没有蜜饯,赶紧在这屋子里找茶壶,用茶水漱口后,这才消减了一些苦味。  喝完水,薛盈还傻兮兮端着托盘在那里站着。  卫听春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十一殿下,是不是第一次伺候人啊?”

薛盈闻言看向她,眼中似有不解,不解她好好地说着你我,怎么突然叫起了他十一殿下。  他甚至因为这称呼手脚急遽变冷,但是他努力地分辨了一下她眼中神色,才有些愕然发现,她竟是在调侃他。  薛盈走到桌边,把托盘和空碗放下。  他活着确实不易,但也确实是生平第一次伺候人……或许是第二次。  很小的时候,他为了讨好庆嫔不想挨揍,从一个婢女手中接了一碗莲子羹给小憩的庆嫔。  庆嫔睁开眼发现是他,把那一碗莲子羹都掀在了他身上,还说他恶心。  他知道庆嫔是真的恶心他,因为庆嫔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吃过一次莲子羹。  那一次不算是伺候吧,毕竟没有成功。  这一次才算是第一次,薛盈想。  卫听春本来想着发作他一番,然后最好能激怒他,让他把自己赶回冷宫,她再想办法去找死。  可是也是奇怪,她对着薛盈,酝酿不出任何的火气来。  两个人都坐在桌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薛盈显得有点呆。他脑中思考着很多事情,同时还在观察卫听春。  但是卫听春却总是忍不住发笑。  她这个人向来乐观,否则也不能跑个龙套跑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尝试去兑换主角。  因此这世界剧情崩到妈不认,系统空间全都是赤红警告,她索性就不看了。只看了一眼距离她应该死去的时间,还剩下……倒计时,42小时。  两天呢。  先不急,慢慢来,先放松薛盈的精神,至少不能让他把自己关着。  他关着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肯定是为了折磨吧,毕竟卫听春这身体和他有旧仇,她又不曾对他用尊称。  他总不至于,因为她的一次示好,就把从前的一切都原谅了。那可是童年阴影啊。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  卫听春打算顺带着用这四十几个小时,治愈他一下。  她没相信薛盈给她喝的药是止疼的,她以为是折磨她的呢。她选择毫不犹豫地喝,是因为薛盈都亲自端来了,他不会药死她了。  那不是脏了他的手么。  两个人待在屋子里,相顾沉默,各自心怀鬼胎,即将临盆之际,卫听春突然神色复杂,她发现她疼到总是干呕的肚子,真的不疼了。  她拍了拍都不疼的程度。  他说的是真的啊……  难道是打算先让她好一点,然后再动手?  俗话说捧得高了摔得更重,落差更大更绝望?  那她要不要演一下诚惶诚恐?  算了。  薛盈在发呆。  卫听春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手欠,突然碰了他撑在桌子上的手臂一下。  本意是吓他一跳。  但是看到他真的猛地跳起来,然后面色唰地惨白,肉眼可见神色从平和转为惊恐,按住了自己被碰的手腕的时候。  薛盈曾经有个侍女,是庆嫔最喜欢的婢女,生一双厚厚的双眼皮,手中总是扣着一根针。  细细长长的银针,用来测试饭菜里面的毒物,也用来……扎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来一下。尤其是在庆嫔面前,扎得十分频繁。  如果他叫痛,或者突然起身,就会被庆嫔寻到理由打罚。  后来他练得上骑马课摔下来,被马踩到也不会叫。  只是庆嫔死了好几年了,薛盈身边也渐渐没人再敢折磨他这个十一皇子。  但是薛盈疼了还是不会叫。  方才……他是太放松了。从未有过的放松过。  他从心底里没有把卫听春当成一个人,卫听春是神鬼一样的存在,两次对薛盈展露出的善意,让薛盈恍然以为,他也是被保护着的。  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曾期待过无数次,求过漫天的神佛妖鬼想要达成的愿望,就是给他这样一个守护神。  过于反常的放松,导致卫听春突然一碰他,他醒神以为自己又被扎了,条件反射按住伤处,却发现……没感觉。  她只是突然碰自己一下。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和她说话吗?  薛盈抿住唇,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丧失了和人正常交流的能力。  卫听春见他这样就后悔了。  她连忙站起来道:“怎么了?吓着啦?”

她想起从前家中的弟弟,伸手去拍薛盈的后脑勺,把他揽过来,手掌热乎乎摸他头发。  嘴里喊着:“不吓不吓,不吓不吓,不吓不吓,摸摸毛,吓不着,拎拎耳,吓一会儿……薛……盈盈跟我回家吃饭啦。”

卫听春磕磕巴巴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这是村子里叫走失的魂常用的一套俗话,属于封建迷信。但是孩子吓着,被抱着摸一摸,应该是心理安慰,总会好一点。于是一代代传到今天。  其实后面那一句,是小宝贝回家跟妈妈吃饭啦。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