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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女孩清冷的声音中连成线,画卷逐渐展开。
彼时十二岁的巽萌黄还有着些许锐气,她看不惯留学后愈发跋扈张扬的大哥,看不惯只知道搂着儿子哭、求儿子与自己一起退让的继母,看不惯整日痴傻的鸵鸟弟弟,更看不惯……那座压在所有人身上的山。她终究是到了知利弊的年纪,在巽宅,她必须将所有不满收敛,唯独清子姑姑是她那些烦闷日子里唯一的知心人。
但是清子姑姑的年纪太大了,多年劳作与压抑留下的亏空,因为一场不起眼的风寒彻底爆发,她的身体垮了,最后三年基本都在乡镇医院中度过。没关系,纵使国中的学业远比小学繁忙,萌黄依然爱去找姑姑,念书给姑姑听。清子姑姑爱书,年轻时颇有灵性,吟诗作对不输任何一个男儿,家里开明,也很鼓励。无知无觉的菩萨就这样镀上一层层金粉,被喜气洋洋地送给豪绅,换取更大的利益。
金菩萨又如何?说到底,死物、玩物而已。
富有才情的老人躺在病床上,重病缠身,最后的一丝乐趣就是听少女给自己读数学、物理、生物这类自然科学的国中教材。换作是年轻时的她,最不耐烦看那些死板无趣的公式定义,如今竟成了最后一块清净地。萌黄念累了,便与姑姑透过窗户,静静望着病房外绚烂的晚霞。
“真是温柔的内容啊。”清子感叹,温柔到只要别去了解那些科学家背后的故事,永远不必恐惧敏感的心会被某些约定俗成的字句伤害。
清子姑姑弥留之际,萌黄被大人们赶了出去。即使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她也知道,姑姑一定很挂念自己唯一的孙子,她的阿熏哥哥。
小姑娘噙着泪,为新坟献上一捧幽香的荷花,跟她瞧不上眼的继兄征丸大吵一架,下山时,心中已有决断。在不久后一个寂静的清晨,巽萌黄用自己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张车票,离家出走去找哥哥。
山路颠簸,熟悉的山村远远甩在身后,勇气仿佛也随着公交燃油逐渐燃尽,孤身一人的国中生开始害怕。可是等她摸摸清子姑姑拖着病躯,亲手缝给自己的小挎包,胸腔中的那团火复燃了。
是啊,有时候坚持去做一件事,哪里一定需要勇气呢?
按照从父亲书房里找到的两封书信,萌黄下车,一路辗转来到大阪。乡下来的少女操着乡音,不断询问,竟然真的在第二天平安堵到了哥哥。那天的风很暖,夏蝉喧闹,初升没多久的太阳在地上蒸腾出滚滚热浪,可惜这些,都抵不过萌黄看见哥哥微笑着弯腰逗弄小黑猫时的心寒。
姑姑一直在想你,姑姑那么爱你,为什么、凭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烈焰在女孩悲苦的心中爆开,她忘了那些斟酌多日的开场白,忘了哥哥对姑姑的感情有多深。她太年轻,又太冲动,看不见其中的异常,只知道不管不顾地向前冲。
“回末熏!”
长泽熏一个哆嗦,惊慌失措地直起腰。眼前是一个脸蛋脏兮兮,身上衣物看起来很高级的小姑娘,这个口音,还有她喊的这个名字……
“是、是萌黄妹妹!”阿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少年太久没有见过栀子村的大家,妈妈更是逼他改掉姓氏、改掉乡音——他的大阪腔总是有点不伦不类——原本悲苦的一天因为恰逢故乡来客变得甜蜜。
阿熏张了张嘴,这才傻乎乎地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上扬,笑得开怀。他有好多好多想问的呀,奶奶的身体好吗?藏之介爷爷的腰还疼吗?龙之介老实,上学受人欺负了吗?征丸那么聪明,一定能保护他吧?还有萌黄,妹妹的脸怎么这么脏,是跟大人走丢了吗?
所有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萌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嗓音格外尖锐:“清子姑姑过世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谁?
“小杂种!瞎说什么!”
长泽爱子暴怒的声音从巷子口响起,阿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萌黄在说什么,就被女人用力拽到身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趔趄着险些摔倒,却在妈妈抡圆了手要打妹妹的时候无声大喊:快跑!
萌黄被这气势汹汹的女人吓傻了,但好歹认出哥哥的口型,她下意识听从哥哥的话,转身跑得飞快。
“贱人!给我站住!”
“妈妈!”
长泽爱子停下脚步,脸绷得紧紧的,她回头,那双眼睛布满血丝与杀意。阿熏最后只是低头请求:“我要迟到了,妈妈可不可以送我去学校。”
又高又瘦的女人缓缓笑了,走过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后颈:“来吧,好孩子,妈妈骑车送你。”
“谢谢妈妈。”
“谢谢妈妈……”
高中第一个学期的第一个月,阿熏还不太适应学习的强度,不过他今天的走神难得与课本无关。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课,在废弃教学楼的天台躲过了那群拿自己取乐的同学。他第一次,将母亲做的爱心营养液随手丢在了脏兮兮的地上,嘴里念叨着日常用餐前对母亲的感谢,身体不自觉翻过了天台摇摇欲坠的围栏。
谢谢妈妈。
碧空如洗,远方那朵白云真像奶奶慈祥的面容……阿熏恍惚间好像看见老人当时笑着、哭着,站在村子口的无头地藏像中间,答应他,她会永远在家等自己回来。已经八年了,八年,怎么那么漫长啊?好多个疼痛的夜晚,他咬着手臂,不敢发出声音,唯恐被母亲听到。他默默流泪,默默告诉自己,等长大了就好了,等长大了,我就可以回家,我就可以回到奶奶身边,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妹妹的话,妹妹的眼神,是那残酷的真相。母亲早知道奶奶的事,母亲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她和以前那样啊,不愿意自己跟父亲那边产生任何关联。
“你妈妈很苦。”奶奶曾经搂着自己,这样说,“你爸爸就该一辈子孤寡,不要成为谁的丈夫,不要成为谁的父亲,儿子,哈,是我倒霉,没办法选。”
“阿熏,不要成为你爸爸那样不知感恩、不知珍惜的家伙。”
“阿熏,要心疼你的妈妈。”
长泽熏站在天台的边缘,他看到母亲为了供他上学补习,下班了还要四处打工,三十多岁熬白头发,熬坏眼睛;他看到母亲把出租屋最大的房间留给他,自己龟缩在一个除了床什么家具都放不下的杂物间;他看到母亲的衣服穿了八年,却从不吝啬给他买好吃的、好穿的。哪怕到了今天,他也无力憎恨母亲,因为他希望成为值得奶奶骄傲的孙子,但仅有的希望破灭,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想,母亲付出了那么多,我也挨了那么多打,挨了那么多骂,如果还没有还清的话……
他痴痴地遥望那朵白云,手逐渐松开围栏。
我可不可以下辈子再还给她啊?
骷髅骑士被湖边的睡莲吸引。
“喂,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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