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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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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着爹爹一言不发的模样,忽而想到什么,他着急的从男人怀里钻出来,抬手拉住爹爹刚欲离去的手腕,稚嫩的声音有几分慌张。

“爹爹,怜儿不涂药了,爹爹别去给怜儿取药了。”

爹爹的手腕没什么肉,抓着有些硌手,可戚怜仍不肯松手。

何镜知晓怜儿在怕什么,戚府后宅那帮人惯爱见人下菜碟,从前住在朗月阁时,月例与炭火虽有克扣,可也算按时发放。可自从他与怜儿从朗月阁搬出来后,便成了两三月一发,再慢慢的,便就成了何镜自己去柴屋取。

有次怜儿好奇闹着去,却撞见那管事刁难,她故意打翻何镜一根根垒起的柴火,又在何镜沉默蹲下身时冷嘲热讽。

怜儿那时尚小,虽听不懂那女人说的什么,可那吵闹的嗓门还是将男孩吓哭。

何镜对此习以为常,他知晓管事想要什么,可当时身上身无分文,管事见捞不到油水,只好嘟囔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便是那次吓到了戚怜,往后他再去取柴火时,只敢趁着怜儿睡觉时悄悄去。

此时何镜叹了口气,他敛起疲意温声哄道:“怜儿别怕,爹爹取完药马上就回来。”

“不要……”男孩趴在爹爹怀里,小声哭着。

见儿子不肯撒手,何镜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最后无奈道:“没事的,要不你同爹爹一起去。”

怜儿抬起头,吸了吸鼻子,面上虽有紧张与害怕,可还是点头应了好。

他不想爹爹被人欺负,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可以抱的动柴火,也可以保护爹爹了。

戚府阔绰,府上是常年养着大夫的,戚如穗这次出事,为她医治的亦是这院里的李大夫。

此时天色刚刚亮起,天际皆是灰蒙蒙一片,何镜撑起那把泛黄的油纸伞,牵着怜儿的手走出那座破落小院,径直朝着府内药院走去。

二人走进院子,浓郁的药味瞬间便钻进鼻尖,呛的怜儿皱起小脸,正煎药的少年药童瞧见人影,几步从屋内走出。

“少主君怎来了?诶呀,小少爷的脸是被蚊子叮了吧,怎肿的这般厉害?”

药童撑着伞,蹲下身仔细瞧了瞧男孩脸上的红肿,随即忧道:“一定很痒吧,这个时节的蚊子歹毒的狠,若是抓破了定要留疤的,我去给小少爷拿些药涂。”

“劳烦您了。”

何镜温声谢道,偌大的戚府,也只有这善良的药童对他父子二人没有偏见,也从未嘲笑过他一句。

“少主君这说的是什么话。”药童连忙摇头,一脸正色,“这是戚府,您是戚府的主人,为主人家看病乃是我职责所在。”

戚府的主人吗……

何镜唇角笑意一僵,下意识垂眸看向地面,正巧撞见儿子清澈的眼眸中。稚子不懂隐藏情绪,他满眼皆是忧虑,生怕爹爹再被欺负。

何镜敛起眸中情绪,他努力扯出一抹笑意,朝怜儿温柔笑笑。

“可否……”何镜轻声开口,正欲离去的药童伫在原地,只听何镜继续道:“可否劳您给我几柱艾草驱蚊?”

药童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然可以,我这就去取。”

戚府人多,夏季所需的艾草自然也多,每人每院皆有定额,何镜本以为药院不会留自己那份艾草,谁料竟真有余富。

太好了,何镜心想,怜儿今夜不用再被蚊虫扰的睡不着了。

药童很快将东西送出来,又细心叮嘱了用量,这才回到屋内继续煎药。这药是煎给戚府小姐的,自上月戚小姐坠马不醒,药院内乱作一团,他师傅每日都要去给小姐问诊,他则负责日日煎药端送。

何镜知晓昨日戚府有宴会,这个时辰下人们皆已起身,此时应正在后院忙碌,为了避开人群,他离开时特意选了条小路。

何镜到底在戚府生活了七年,这些规矩与路径他早已摸透。

寂静的长廊上,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这雨怕是要下上整日,也不知会不会淋湿床褥,思至此,何镜无意识蹙起眉头,想着回去要将床往里挪一挪。

青石板路走到尽头,就在拐角前一处,戚怜忽而拉了拉爹爹的手,指了指墙檐上的某处。

“怎么了?”

何镜侧目去瞧儿子,他脚下步伐未停,可谁料就在拐弯瞬间,迎面撞上一人。

他的伞檐撞上对方的伞檐,何镜手中一沉,纸伞下一瞬便脱力跌到地上。细雨霎时迎面落下,地上积水迸溅在他衣角处,而何镜手中握着的艾草柱亦未能幸免。

墙上的野猫因响动惊慌逃走,怜儿失落的低下头,艾草柱砸在地上,瞬间便被积水浸透,何镜看着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两柱艾草,呆住了一瞬。

然而下一瞬,才彻底令他怔愣在原地。

细雨未停,对面的油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伞下女人略显不耐的面容。

是戚如穗。

何镜瞪大双眸,他握紧戚怜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男孩被扯了一踉跄,不解的抬头看向爹爹。

一直跟在戚如穗身后的文溪本在念叨今晨那些掌柜们的诉求,待看清面前的父子二人时也瞪大双眸,下意识噤声停下脚步。

若是放在以前,小姐大概会视若无睹路过,在那几年间,戚如穗似乎真忘记自己还有夫郎与儿子一事。

可今日不知怎么,戚如穗竟站在原地未动。

何镜知晓昨夜戚府有晚宴,亦知晓这些日子关于戚如穗坠马的传闻,可他从未想到会在此处碰上她,这位他名义上的妻主。二人上次见面,似乎已是一年前的事。

可不知为何,戚如穗似乎比他更意外。

女人不耐的神情在看见他时便消散不见,转而浮现的是种极为古怪的神情,似是惊愕,又似不可置信。

何镜撇头看向地面,只可惜那艾草柱,也不知回去晒干还能不能用,还有那把本就破旧的伞,如今更是撕出大片裂口。

他就剩那一把伞了。

他还未思索出答案,便听戚如穗轻声唤了句。

“何镜?”

何镜身子一僵,他停住试图去拾起伞的动作,缓缓抬眸看向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