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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鼎顺在王庄过很充实,他基本已经规划出练兵计划。
所有人都是一天一夜的轮值,轮休时白天练习骑射、晚上由藩墓的奉祀正和两个执事教授识字。
不求通文墨,能写大白话,粗略读懂就行,写字也不要求。
当然有人不服管教咋呼,处理的结果很简单,老子真用不了这么多人,练兵时闹事直接嘎,读书时闹事晚上嘎。
他实在太‘聪明’了,威望以看得见的速度高涨。
三天眨眼而过,又到了老大高光时刻,也到了按察副使走一遭的时候,王庄门口的郭大人还不忘提提腰带打气。
里面的景象一如巡抚大人描述,但外院没有示威的武士,中院看戏的人也不多。
一到后院,郭大人差点被吓出来,哪里是二百人,至少有七八百男女,除中间七把椅子,周围挤满带头套的人,唯一露脸的只有朱鼎顺,
郭恺之怀着复杂的心情,不明白戴头套的原因,到孤椅面前躬身,“下官按察副使郭恺之,拜见五位辅国将军,拜见鼎顺奉国将军。”
“很好,看来郭大人很清楚我们的规矩。请坐,郭大人今天有何赐教?”
“嗯?!不该是奉国将军提问吗?”
朱鼎顺莞尔,“提问也可以,郭大人是哪里人?”
“下官江南人士。”
“江南?南直隶?”
“是,南直隶应天府进士。”
“哟,郭大人还是南京人,东林?”
“下官不是东林,不过…”
“不是就算了,东林不管好坏,郭大人最好学会闭嘴,搭车方便,翻车也容易。”
郭恺之觉得起步这话聊歪了,微微皱眉,“奉国将军知道东林?”
“当然知道,听说朝堂现在都是东林君子,号称众正盈朝。众正是东林自称,盈朝就是说他们占据朝堂。史书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众正盈朝,众正盈朝,盛极而衰的铁律。看在三位大人这一路的善心份上,朱某提醒你一句,官场还敢众正盈朝,笑死大爷。”
郭恺之双眼一瞪,突然起身,却见朱鼎顺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东林不东林的,宗室不感兴趣,架空皇权后果一般死的都很惨,今天我们不谈这个,谈谈宗室为什么没有禄米。”
他还在消化刚才的话,缓了缓才拱手,“请奉国将军指教。”
“没有指教,郭大人有没有注意一个奇特的现象,大明将近四成税赋来自南直隶,只要江浙不乱,大明的底气就在。”
“江南是赋税重地,但近几十年也不堪重负,南直隶若乱,大明真的大祸临头,好在百官都知道江南的重要性。”
“我不是这意思,南直隶一省占四成、浙江占一成半,这都算富裕之地,你难道没注意,山西贫瘠之地,人口远差江南,竟然也贡献了两成税赋,很多人没有注意这个现象吧?鲁豫富饶的中原大地,加起来才贡献两成,其他省份只不过是个零头。”
“鲁豫藩王豪门大户众多,土地肥沃也不过是藩王的土地,朝廷严厉打压也避免不了两百年积弊。好在江南没有藩王。”
“郭大人,找规律啊,你找了个屁,藩王是一个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大明朝的税赋早就从农业转到了商业,不整肃商业税,使劲扣贫民的税赋,这是作死。天下饿殍遍地,不是没粮食,是粮食转不起来,变不成商品。”
郭恺之听得愣一会,竟然点点头,“奉国将军说的有理。”
靠,朱鼎顺差点被闪了舌头,想不到这家伙还有点经济歪才,“有理?有什么理?”
“富者恒富,贫者越贫,的确是这个原因。”
“好极了,好极了,郭大人说到了重点,那再说说,朝廷为什么发不起宗室俸禄?朝廷每年为最低等奉国中尉发放禄米二十石,不是应该二百石吗,说实话,我们连二十粒米都没见过,禄米哪去了?哦,大宗吃小宗,这话就不用说了。”
郭恺之一拱手,“六位将军,就是大宗吃小宗,禄米到长吏司亲王手里,郡王都欠俸很多年。”
朱鼎顺挠挠头,这家伙很光棍啊,这样就谈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郭大人,荀子在君道篇说过,上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千民。简单说就是八个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郭大人认为当今宗室饿殍遍地,是那里错了?”
终于绕回了荀子,郭恺开心了一半,听到八个字眼神一亮,“奉国将军所的在理,宗室饿殍遍地,朝廷税赋紧张,皆因先帝惰政贪利三十年,想必…”
“放屁!”一股脑推给万历,读书人还真的是轻车就熟,虽然说的也对,朱鼎顺冷脸道,“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子只是一人,士大夫有多少,既然是惰政,士大夫更应该把天下治理的繁荣昌盛,为什么外寇内患不止。”
郭恺之今天的确抱着光棍的心思胡搅蛮缠,万万想不到,这个奉国将军会强词夺理,就这见识,一个执事能教出来老子马上辞官。
与宗室议论皇帝,当官的天然处于下风,朱鼎顺也没有强迫他,哈哈一笑,“郭大人,你书读的不行啊,怎么中的举人?怎么中的进士?宗室饿殍遍地,是因为宗室不是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郭恺之好像听到一个伟岸光正的理由,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持续五息,马上大汗淋漓,“奉国将军慎言。”
“哈哈哈~这是绝对的真理,给你都不敢用,读书人真是伪君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宗室没有任何贡献,当然会饿殍遍地。大明朝政艰难,是取之于民而腐败于官,士大夫是臣,不是民,不缴税且一味索取,民税用于官宦和臣子,人性的轮回呀,大明当然千疮百孔。”
后院很安静,郭恺之消化一会,像巡抚一样躬身,“敢问奉国将军,何解?”
“解?当然是征收商税,征收富人税,士绅豪商赚贫民,朝廷赚士绅豪商补贫民,每个人都要有做韭菜的觉悟,而且要保持平衡,财富才能流转起来。士绅豪商不想做韭菜,死得不一定是贫民,因为士绅豪商依附的权力基础首先会垮掉,会改朝换代。”
这话放这时代严重超纲,哪有富人税这个概念,当官做爵的做生意种田全部免税,都是剥削阶级,那能认识到他们对社会的危害比宗室还大。
郭恺之完全卡壳了,大体意思他理解,但接不上话。堂堂学霸进士,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文盲打败了。
朱鼎顺摆摆手,“开饭吧,郭大人,一会为大伙解释一下,什么是民,您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