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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遇着沈裕。
那是头一个,能靠武力压制住他的人。
弱肉强食是地牢之中的准则,他那时已经闭眼等死,可沈裕并没杀他,甚至将他想要抢夺的果子分了一半给他。
在那之后,沈裕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慢慢教会他说话。
在那阴暗的地牢中同他讲地上的光景如何,讲京城两市的繁盛、曲江池的杏花烟雨,讲漠北的狂风、醉人的烈酒……
再后来,沈裕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他出地牢,自王帐而起的大火烧透半边天时,给他起了现在的名字。
“……我用这把短剑,刺透了大巫的心脏,而后随着公子回到京城。”商陆吹了下鬓角垂下的散发,苍白的脸上浮现笑意,带着些怀念的意味。
容锦托着腮,认认真真听完了所有,从中窥见了沈裕那段缺失的过去一角。
第78章
天蒙蒙亮时,细雨之中多了隐隐传来的马蹄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闭目养神的商陆,他攥着短剑的手微微收紧,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容锦没有功夫在身,及不上他自小被驯养出来的“耳聪目明”,直到见着商陆起身,这才反应过来。
原本的倦意一扫而空,嗓子有些发干:“有人来了?”
“是,”商陆不慌不忙地应了声,“我出去看看。”
容锦双手交握,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好。”
她不知驿站如今是何情境,但追兵冲着他们而来,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一桩好事。
马鞭破空声响起,车轮碾过一道水洼,溅起浑浊的泥水。
容锦倚着震动不止的车厢,抱膝而坐。
宽大的裙摆铺散开来,像是片片盛放的莲花,她扣着手腕,感受着鲜明的脉搏。
腕上那道因着种阴阳蛊而留下的印迹,现在只剩下浅浅的一道,若是不认真看,甚至压根不会留意到。
像是转眼间,就已经过了这么久。
可想起当初夜宴上初见沈裕,为他端上那盏掺了药的酒,又仿佛如隔世一般。
谁都知道此行凶险,但她还是选择当这个“诱饵”,这其中的缘由就连她自己都难以衡量清楚。
是因成英跪地恳求的模样有所触动,也因沈裕的安危确实更重要些,他若一死,引起的动荡不知要赔进去多少条性命。
兴许,也掺了些私心。
无论此番能否顺遂度过,她与沈裕之间的恩怨纠葛,自此一笔勾销。
风雨交杂,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尘土气之中,多了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容锦低垂着眼睫,指尖缓缓抚过衣角的绣纹,默念着那些烂熟于心的经文。
临到这种关头,竟莫名安定了些,静静等待着可能会到来的终局。
喧嚣声逐渐远去,马车几番剧烈的颠簸过后,似是终于不济,不知撞在了何处,戛然而止。
“容姐,”商陆声音嘶哑,似是压抑着巨大的痛楚,“下车随我来。”
紧闭的车门打开后,浓郁的血腥气传来。
容锦注意到他肩上不断淌血的伤口,咬了咬唇,将攥着的药瓶递了过去。
商陆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什么大碍。”
追兵在后,他没有功夫包扎伤口,再好的金疮药撒上去也会被血与雨水冲散,没有任何用处。
“那吃两粒凝心丹,总有些效用。”
容锦倒了几粒药丸给商陆,瞥了眼前方泥泞的山路,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削去半截衣裙,轻盈地跳下了马车。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她原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显苍白。
“成英与其他侍卫护着另一辆马车突围,引去大半追兵,”商陆利落地毁去痕迹,留了误导的讯息,而后因着她往深山中去,宽慰道,“再过不久,接应的人就该到了。”
容锦拂去粘在脸颊上的湿发,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方才仿佛听到,那些下手的,是奉天教的教徒?”
想要沈裕命的人多不胜数,但能想到利用肖老将军的病引他入圈套的,对他也算是了解。
怎么想,都该是朝廷中人。
商陆稍一回忆:“成英是这么说的。”
“是有意扮作教众的模样,以便栽赃嫁祸,还是说……”容锦亦步亦趋跟在商陆身后,喘了口气,低声道,“那些人为报私仇,不惜与贼人为伍。”
年节前,沈裕派兵清缴湖州一带流寇、山匪。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但对那些因饥荒、徭役而被迫落草为寇的百姓,只要手上未沾人命,皆从轻处置。
此举颇有成效。
毕竟江南境况逐渐稳定,曾因走投无路而误入歧途的百姓窥见曙光,回乡守着一亩三分地,总比过着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强。
但也有人因此恨极了沈裕,其中那支“奉天教”尤甚。
容锦曾听沈裕提起过,这支教派早些年就在江南民间小有名气,那场水灾于他们而言犹如一阵东风,趁势而起。
他们借机收拢教众,以歪言邪说蛊惑人心。
于寻常百姓而言,处境愈难时,就越容易被那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唬住。
早些时候,奉天教在民间的声势比朝廷更大,沈裕到来后数道政令颁布下去,逐渐削减着他们的声势,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