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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点点头。
夫人起身后，将身上褶皱的春衣拢了拢，平了平，又拍了拍。
见杨玉环看她，便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转身，拍了拍床上她坐过的地方，将平铺的破旧被子平好。
“姑娘出身金贵，万不可随便打发了。”她解释。
“无碍的。”杨玉环冲着她点头。
妇人不再说什么，离开。
她打开门的时候，杨玉环看到门外站着一名佝偻的大爷，年纪与妇人相仿。
大爷见杨玉环看过来，赶紧低头离开。
不多时，妇人端来一碗米粥。
说是米粥，杨玉环在碗里用勺子捞了半天，也只捞出三粒米来。
妇人脸上写满愧疚：“原本你叔父将你留下的时候，是留下了一袋米的。”
“但就在白天的时候，来了衙门的爷，征兵征粮的，你那袋子米也就被他们拿走了。”
杨玉环点点头。
以前皇宫内锦衣玉食，每日倒掉的丹露琼浆不知道有多少、倒掉的美味佳肴不知道有多少……
而今，四处征兵征粮，全都为了抵抗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大军。
杨玉环一阵内疚涌上心尖。
见妇人眉间深深的哀怨，她低声安慰：“现如今的困难，也是暂时的，朝廷肯定很快能够击退叛军。”
妇人神色惨淡，低声喃喃：“对，会好起来的。”
杨玉环：“叔父他……”
话还没问完，外面有人粗暴地敲门，大喊：“来啊，来人开门！”
妇人一听，惊得她拉住杨玉环的手，打开一个地窖：“快进去躲着，我出去应对，你莫要声张、莫要出来、莫要点灯！”
“好。”
地窖恶臭难闻，伸手不见五指，但，杨玉环觉察事情不简单，点头应允。
妇人关上地窖的小木门，将破旧的水缸挪上去，把蜡烛吹灭，转身离开，再将房门关上。
杨玉环心中莫名的不安，蜷缩在角落中。
由于隔音极差，她能听到上面的所有声音。
妇人到了外厅，见屋里没了老头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快步到了门口那。
“官爷，这么晚了，什么事？”
她将门打开。
三个面露凶相的官差提着刀，穿着皂靴进了屋里：“你们屋里还有什么人？河阳在要人，赶紧的让你儿子出来！”
妇人脸色尴尬，手哆嗦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从邺城来的家书，我小儿子说，老三死了之后，老大和老二也战死了……”
带头的官爷听着见怪不怪，冰冷的眼神只扫了一眼妇人手中泛黄沾血的家书，一挥手，另外两名官差已经进屋里搜人。
妇人再也忍不住，掩面低声哭道：“屋里没人没粮……只有老婆子我……”
杨玉环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听着上面他们的对话声、听着两名官差开门翻找东西、找人，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上。
好在官差没有发现这地窖，离开到了堂里。
“我跟你们走吧。”
见三位官爷迟迟不肯离开，妇人擦了眼泪，吞咽了一口气，将家书塞进最里面的衣服里。
“我会做饭，去邺城也好，去河阳也好，哪里都好。现在去，我还能赶上给大伙儿做早膳。”
“待你们吃饱喝足，多杀几个叛军，为我儿子报仇。”
带头的官爷点头：“好说。”
一阵窸窣过后，上面没了声音。
杨玉环左手右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极力控制着此刻复杂的心情。
浑浑噩噩之间，她昏睡了过去。
梦里。
沉香亭中，夜色烂漫，月明星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