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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斗转星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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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局动荡,纷争不断,任时事更迭,唯有躺在玻璃柜里的金镯玉器在经历时代变迁后还能亘古不变。

吴家当铺是经过风雨洗礼后留存至今的几家当铺之一,当铺老板年过半百,日日眯缝着懒洋洋的双眼瞅着人来人往的江南小镇,笑叹岁月。“哎不知道过多久连我这间小当铺也要改成洋行咯小六子,你可要好好读书,否则当东西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改去洋行做事,你什么都不会就得饿死街头。”

小六子是老吴的孙子,十岁不到,正学着爷爷的样子拿个放大镜东照西照,听到爷爷又在那喃喃自语, 他嫌烦跑到街上找人玩去了。

小六子跑了没多久,鲜少有人光顾的当铺布帘被人撩开,步履轻盈而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的眉清目秀,清新可人,一双澄澈的眼睛仿佛被春雨洗尽尘埃,透着久久不愿散去的淡淡恬静。

老吴眯缝的双眼稍稍睁开了一点,笑呵呵的问:“姑娘,你要当东西?”

“不,我来赎回一样东西。”她语气平静,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动听。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陈旧泛黄,看上去似乎还吹弹可破的当票,递给好奇的吴老板手里。

老吴展开一眼,不免惊讶:“这这可是八年前开出的当票姑娘居然还留着?”

她微微抿嘴一笑,点头道:“为了赎回当年迫不得已才拿来当掉的同心玉锁,这张当票一直好好保存到现在。”

“哦都过去那么久了,让我看看”老板拿出算盘,灵活的拨弄着,嘴上还念念有词,“按如今的市价,你要赎回这个同心玉锁的话可要比当时当给你的价钱高出好几倍,出来了,一共五个大洋,姑娘。”

她心中一惊,问他:“当时不过两个银元当的,怎么现在要那么多钱赎回?”

“姑娘,算你好运,有的人想赎回当物还赎不回呢,再说我哪能原价赎给你?这样我还赚什么?”

她揣着钱袋的手迟迟没有举起,吴老板疑惑的望着她问道:“姑娘,还要赎回这只同心玉锁吗?没有五个大洋可不行啊。”

她没有想到同心玉锁的价格已经被抬高了那么多,已经高到一个她无法承受的地步了。别说五个大洋,加上她八年来所有的积蓄也拿不出一半的钱。她只好问老板取回当票,默默的说了声“先回去想想”便无精打采的走出当铺。

烟雨蒙蒙的杨家大院,不管过去多少年依然不染纤尘的矗立在郁郁葱葱的富饶山庄,受尽时代的洗礼,却还独树一帜的演绎着自己的古色古香。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一句便道尽了世事变迁,暮雪刚来柳园那会还是个十岁小丫头,如今海棠花早已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单又倔强的小女孩,岁月将她坚韧的心磨练的更为勇敢。

因为暮雪聪明好学又脚踏实地,几年下来她已深得杨世豪的信任,四年前就让她跟着徐管家做事,柳园的账房及库房她都可以随进随出,这是在其他丫鬟下人中前所未有的先例。甚至有时忙起来杨世豪还会让她到自己的书房来帮忙,暮雪深知老爷器重她,做起事来也分外细心。

这天从当铺回来,她照样去藏书阁找杨世豪关照她找的一些资料,才进门就听到后面有人跟进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管家的儿子徐永林,今年也有二十二了,他似乎对暮雪别有用心,总见缝插针的跟她嘘寒问暖。

“暮雪,早晨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你找我有事?”暮雪别过眼,继续在书架上找书。

对于向来都孤芳自赏的暮雪,永林的脸皮早已练就的波澜不惊,硬是凑到她身边说话。“没事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爹说你记的账又清楚又仔细,特意要我来向你取取经。”

“真要取经的话就去问你爹,他比我做的时间久。”

“别总是板着脸说话,你那么漂亮,笑起来一定更好看。”

这次她没再回话,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认真的翻起来,

“你还真会摆架子,暮雪,你知道小蝶她们都怎么说你吗?”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永林只好无趣的说下去,“她们说你眼里只有二少爷,说你想当少奶奶。我原本也不信,不过后来想想她们说的不无道理,你跟二少爷说话的态度就是跟我们不一样。也难怪,人家是少爷,读的书多,去的地方也多,见识也比我广,你当然不会把我这种人放在眼里了。”

暮雪不想再听他啰嗦,随口说了句:“你有说闲话的时间为什么不多读点书?”

“我的脑子哪能跟你比?我能塞几本账进去我爹就笑不动了。喂,暮雪,我让陈妈做了些点心,一会我给你端来?”

“不用了。”

“那你要吃什么,我让陈妈去做。”

“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看会书。”

“你整天就知道看书,当心变成书呆子。”

“你有完没完?”

永林被暮雪冷峻的眼神一扫,立刻没了声,自讨没趣的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补了一句:“你读那么多书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你有做少奶奶的资格吗?二少爷会喜欢你吗?”说罢他发泄似的摔门离开,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脏话。

二少爷会喜欢她吗?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仿佛这是个不可能的奢望,她连想的心思都没有。在她心里二少爷一直是她的保护神,会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挺身而出,小时候是,现在也是。直到一年前二少爷收到了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才带着不为人知的努力和艰辛踏上遥远的行程。走的那天只有暮雪一人送他,他紧紧望着她美若星辰的眼睛,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她也满目愁容,为什么二少爷明明那么优秀,而他爹杨世豪却总对他有偏见,以为他玩物丧志、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混一辈子,就连他远赴他乡求学的时候也不来送行。

火车将要带着她生命中第二个最重要的人离开,她目眶有些潮湿,却始终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不过最终她还是失败了,火车在启动的一刹那,若丞突然打开车窗,对着拥挤的人群、对着缓缓移动的月台、对着目不转睛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女孩、对着他眼里能看到的一切大声呼喊:

“暮雪——我喜欢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还是要的喜欢你——再辛苦我也不会放弃——因为喜欢你——才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暮雪——你听得见吗——我喜欢你——比谁都喜欢——”远去的火车将若丞的声音渐渐吞没,直到消失

这世上唯有他敢打破世俗观念,敢背弃一切束缚和压力,敢不顾一切的向全世界宣布,他喜欢暮雪,从小就喜欢,他要让她知道,她不是卑微的,在他心里,这个女孩比谁都重要,因为她,已经成了他生命的意义。

那一刻,倔强的暮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那种被珍惜的重要感压的她的心脏喘不过气!她读过心潮澎湃,却不知竟是这般热烈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