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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战乱频发,可以定居国外啊。
南洋、欧洲、美洲,都可以。
二人都会说外语。
这是何等地逍遥自在!
可就是当初陈三爷那“一念无明”,误入歧途,当了赌徒,造就了后来一系列的血雨腥风、悲欢离合。
谢四虎死了、龙海升死了、玫瑰死了、老华爷死了、白小浪死了,还有无数的殉葬者,都拜陈三爷一人所赐!
他身上这个罪,大了!
一念之差,命运的涟漪开始激荡,一圈又一圈,波及无数,无穷无尽。
马文妹爱吃猪耳朵,进村前,陈三爷特意在县城下了马车,买了一斤猪耳朵和二斤猪下水,又称了二斤烧肉,沽了一壶酒。
其实,从保定到安德县,整个行程,马文妹都是表情失落,没跟陈三爷说几句话。
她不知该说什么,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又舍命救了自己,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不能想,不敢想,一想就落泪。
更想起远在上海的铁小栓,再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愧疚啊。
孩子肯定是铁小栓的,但她之前出过轨,和杂技团的骨干有染。
她是那样地看不上铁小栓,现在才明白,铁小栓说的都是真理,老实人,浑然天成,规划的就是一份宁静。
哪有什么聪明和愚蠢,都是因果。
聪明人,最后往往伤痕累累。
傻人有傻福,是因为傻人符合天道,不算计人,不勾心斗角,老天眷顾,寿终正寝。
三间茅草房内,陈三爷将猪耳朵和猪下水剁了,切了满满一盘子,洗了两个茶碗,倒了两碗酒,陈旧的八仙桌前,双手举起一碗酒,道:“师姐,终于到家了,您平安了,我放心了!”
一言甫出,眼泪溢出。
这是时隔十二年,姐弟俩再次端坐对饮。
曾几何时,两人在杂技团时,晚上完工后,兄弟们时常痛饮,马文妹都是逗陈三爷:“三儿,给大家打个样儿!”
陈三爷立马点头:“我干了!”
说罢,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马文妹赞叹:“三儿,爷们儿!”
现在,马文妹眼圈一红:“我怀了孩子,就不喝酒了。”
陈三爷赶忙说:“对对对!师姐有喜了,不喝了!我喝!师姐吃菜!”
说罢,一仰脖全喝了。
马文妹看着陈三爷,眼中渐渐噙满泪水。
陈三爷心里很不是滋味:“师姐,都过去了……没事了……”
马文妹抬头打量着漆黑的房梁:“你还记得吗?当年爹在世时,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他说你我一定要团结!好好做生意,好好做人,大流杂技团一定会红火!”
陈三爷眼睛一闭,热泪滚落,马文妹真是句句如刀,刀刀入心,其实,今天他迈入这间屋子时,就想起了师父大流马,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极力抑制,不想掉泪。
现在马文妹一句话,直插心扉,陈三爷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簌簌而下。
陈三爷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十二年来,他从没这么哭过。
他一直是刚毅、自立、坚强,砥砺前行,现在他再也无法抑制,释放了一切,不停地抽泣。
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在杂技团的日日夜夜,想起了玫瑰,想起了四姨太、沈心茹,想起了刀光剑影、九死一生。
想起了一次次被逼上绝境,又一次次熬白了头,化险为夷。
他再也找不回那个干干净净的陈三了,他脏了,浑身污秽。
马文妹看陈三爷哭成这个样子,也禁不住落泪:“三儿啊,收手吧,带上你最爱的人,远走高飞。”
陈三爷点点头:“姐,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最尴尬的是棍儿,棍儿还从没见过陈三爷这番模样,哭得鼻涕邋遢,这就是个普通人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霸气十足、不可一世,就是个普通汉子,被生活逼得无所适从。
但棍儿反而觉得心安了,如果陈三爷一直是冷颜冷色,他反而觉得可怕,陈三爷暴露了最真实的一面,他释然了,陈三爷再厉害,也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人,必须有人味儿,没有人味儿,要么在装,要么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