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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怪人啊,温言书心想。
他加快步子往家里跑去,漆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斜长,一直等那乌黑的一片与月色相接,街对面快餐店的少年才换下员工服,匆匆踏入鹅黄色的路灯里。
衡宁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想尽可能悄声推开门,但那年久失修的木栓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长响。
一阵难耐的翻身声后,床榻上卧着的男子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衡宁放下书包,娴熟地倒了杯热水送到男人床头。
“有时间我给门拴修一下。”衡宁轻声说着。
这间房子哪怕是在野水湾,都显得破旧得有些突兀,房内是个完整单一的空间,只是用布帘子勉强划出了不同的功能区。
一切都窘迫地挨在一起,就像病痛和贫困,就像男人柴瘦皮肉与骨架,永远湿漉漉地粘黏在一起。
衡宁快速洗漱完,又快速洗好衣服做完家务,这才回到窄小却整洁的小房间,打开台灯,摊开书本。
他埋着头学了一会儿,耳边没有响起熟悉的梦呓,放下笔回头,那男人果然在床头远远地看着他。
因为干瘦,男人的眼珠有些暴凸,开口的声音像是在沸水里滚过,带着一串串湿热的气泡:“你有啥子心事哟……”
衡宁和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放下笔。
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床头,却迟迟没有抬头去看男人的脸:
“爸……我想暂时把打工那边停一停……”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男人有些忧虑地握住他的手:“啷个啦?有人欺负我幺儿?”
衡宁笑了起来,摇摇头,半晌才犹豫道:
“我同桌的妈妈是七中有名的数学老师,他说可以给我提供免费补课的机会。”
话说了一半,他便有些难耐地将脸埋进掌心。
参与补课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没有时间打零工,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直接被切断,本来就萧瑟的日子比定会更加捉襟见肘。
但他看了眼书桌上的课本,想起桌面玻璃下压着的北京大学的明信片,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爸爸,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