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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秃驴,本官审了你一个多月了,这些刑具我都用烦了,你还挺能抗啊!”徐恭满脸狰狞道。
徐恭前几日被皇帝叫去催问白莲教余孽审讯的情况,得知无清打死不说,一个月了竟丝毫没有进展,朱祁镇大怒,把徐恭骂的狗血淋头。
徐恭灰头土脸的从东宫回到北镇抚司后,越想越气,他也没想到这老和尚这么能抗,锦衣卫什么地方,就是头死狗,进了锦衣卫也能给你整出话来,哪知这秃驴还挺着。
“嘿嘿,早听说锦衣卫如何厉害,老衲看也不过如此啊。”无清艰难的睁开双眼,轻蔑的挑衅道。
“老秃驴…”,徐恭刚想发火,突然轻轻起身,走到门口,门口一个锦衣卫番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声,徐恭两眼放光。
转身回到审讯室,徐恭哼着小曲,端起酒杯轻轻喝了口,又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
“哎,这人啊,不怕穷,不怕累,就怕他还有牵挂。你说是不是?”徐恭漫不经心的说道。
看无清不说话,又倒满一杯酒,拿在手里却没喝,“无清,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是永乐19年剃度出家的吧?”
“是,又怎样?”无清低着头道。
“永乐十九年,那时你40岁,你跟你的剃度师父说你是因家中亲人死绝,尘缘已断,所以剃度出家。”
无清没有说话,似乎预感到什么,身体开始抖动起来。
“别怕,听本官给你讲个故事。”
“永乐元年十月初八,原河南开封府下的刘家庄,一个叫刘思塬的秀才刚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他虽然是个秀才,可心思却不在读书当官上,因为早在他15岁时,就已经入了白莲教,而他的媳妇就是当时白莲教教首的女儿,但他媳妇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和丈夫都是白莲教的人。”
无清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他怒目圆睁,大声嘶吼道,“你们不是人,是魔鬼,是魔鬼…”。
“哈哈,别着急,本官的故事还没讲完。”徐恭轻蔑的一笑。
“这刘思塬13岁便中了秀才,一时间名震河南,人人都夸他是神童,可不知怎么的,后面接连几次,连个解元都没考上,直到永乐元年,有一次他去庙里烧香拜佛,遇见了寺里的主持,二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当晚,刘塬便住在了庙里。”
“庙是正经庙,可这庙里的和尚,却不是正经和尚。”徐恭砸吧着嘴,摇摇头叹息一声。
“你们…你们…”无清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这老和尚,好没教养,本官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不要打断。”
“这刘思塬父母为供他读书,真可谓是倾尽所有,不仅把家里的耕牛和田地都卖了,还把他的小妹卖给了大户人家。可没想到,一连三次,他竟然都是榜上无名。这刘思塬竟然恨上了朝廷,说来也巧,那庙里的主持竟然是白莲教的教首,二人一拍即合,还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他,还资助了他不少银钱,这刘思塬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富户,啧啧啧,本官初听,着实有些羡慕,这软饭吃的,真特妈高啊…”。
“此后,刘家庄多了个乐善好施的刘大善人,四里八乡的穷人们只要活不下去,这刘思塬都是有求必应。但是,永乐八年,锦衣卫在河南龙门抓住了一个白莲教的人,此人就是他的老丈人,寺里的主持,了然。”
“说来也巧,就在了然被抓的十天后,刘家庄的刘大善人家里突遭大火,官府的仵作报告,刘思塬阖家一十三口全部被大火烧死。”
“更巧的是,永乐九年,开封府治下的永昌县城里却多了一户王姓商人。那王姓商人就是原刘家庄的刘思塬。”说完,徐恭喝完最后一杯酒,自拍桌子,大声喝道,“刘塬,王姓商人,就是你,无清!”
“你…你们怎么知道的?”无清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徐恭,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居然被锦衣卫给查的清清楚楚。
“呵呵,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来到这个世上,锦衣卫想查,就能查到,本来你隐藏的很好,可本官刚才说了,是人,只要他还有感情,他就有牵挂。”
说完,徐恭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道,“你每两个月都会让你寺里的一个小和尚去你老家送信,这是我们从那小和尚的身上搜出来的,里面确实没有信,可信封里却有恒昌号当面即兑的一张五百两银票。”
“这恒昌号的老板就是河南登封人,他的票号,只为河南商人存取银两,本官拿着银票亲自去问了那老板,他告诉本官,每两个月就有一个年轻和尚来把现银换成银票,而他的票号只有开封府和永昌县内有分号。”
“本官又让人查了永昌县的恒昌票号,一查之下,果然,每次去兑银子的就是这王姓商人家的家眷。”
“虽然你买通了当时的知县,换了身份,重新做了户籍文书,但是那知县叶光明在永乐15年因为贪污,被剥皮实草,当初审讯他的,就是锦衣卫!你没想到他会把收受你三百两银子给你改户籍的事抖出来吧。”
“哈哈哈,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可怕,我本以为当初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露出马脚,可笑,可笑我还在为当初的计策沾沾自喜,呵呵…”。
“别急,本官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要是现在承认了,那我精心编纂的故事讲给谁听啊。”徐恭抓起几个花生米,又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旁边几个锦衣卫番子听的入迷,突然不讲开始吃花生米了,心里骂到这特妈裤子都脱了,你说你来大姨妈了,让我等几天??
“查到这里,老子虽然怀疑,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就是思刘塬,可苍天有眼啊,你那儿子倒是给我们一个惊喜,你不知道吧,你那儿子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啊,十天前,你那儿子在赌场欠下了一千多两银子,被赌场痛打了一顿,无意中说出了有个小和尚每两个月会给他送银子的事。而那赌场老板,就是锦衣卫的人。你说他妈的巧不巧。哈哈哈。”
“于是当地锦衣卫趁夜摸进了你婆娘的卧房,在卧房的梳妆台下,拿到了几封信,得到写几封信后,虽然信上没有任何地址,只是些家常话,可这笔迹却掩盖不了,虽然你做的很好,不得不说,你为了掩盖笔迹,用的都是宋体,不仔细对比,还真看不出来,当然,这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让我真相大白的,还是纸。”
说完,徐恭盯着无清的脸,毫无表情。
“纸?能有什么问题?”一个番字忍不住说出口。
“嘿嘿,纸没问题,问题就在于这纸不是一般的纸。这纸是永乐二年,成祖爷御赐给当时的道衍大师的,我去查了存档,这批纸是永乐初年,高丽进贡的,一共一百二十斤,全部赐给了道衍大师,道衍大师用去了十来斤抄写佛经,后来全部留在了潭柘寺的藏经阁内。而你,刘思塬,无清大师,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最后让你露出破绽的居然是一张纸。”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个番子一拍脑门道。
“滚开,老子的思路都让你打断了。”徐恭郁闷的骂道。
沉默了一会,无清,准确的说叫刘思塬,缓缓开口道,“我想见见我的家人,见了他们,我全都说。”
“这我可做不了主,我要请示陛下。”徐恭说道。
“没想到,没想到,谋划了三十多年,最后还是一场空啊。”刘思塬惨笑一声。
“带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别让他死了,他死了,你们就用自己的命抵吧。”徐恭吩咐道。
几个锦衣卫番子顿时一凛,将刘思塬押了下去。
东宫,朱祁镇站在殿内听着徐恭的汇报。
“这么说,他们三十多年前就开始谋划了?”
“是,那无清,哦就是刘思塬是这么说的。”
“三十年前,哼,你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朱祁镇骂道。
“是臣失察,臣万死!”徐恭顿时面色惨白,他这个指挥使还是个临时工,皇帝震怒也情有可原,这些年承平已久,锦衣卫内部确实有些懈怠了。
“告诉那贼秃,他还不够资格跟朕谈条件,一个反贼,他也配!狗东西。”
“还有,你要是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回家抱孩子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锦衣卫,让一个贼秃拿捏,说出去,丢的是朕的脸!”
“滚回去,让他开口,五日后,剐刑,让他的妻儿到场观刑,然后把他的妻儿押回河南全部点天灯,令河南小旗以上锦衣卫全部到场观刑。另外,传朕旨意,让他们以后小心办差,不然,哼哼…”徐恭顿时后背湿透,皇帝年龄虽小,可这心狠手辣的手段真是…
“臣遵旨!”徐恭胆战心惊的退了出去,一阵风吹来,身体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