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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面所不同的是,这里似乎很温暖,但却是零下阳光中的感觉,当中不知道哪里投来暖色的光,他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眼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这时的我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动物,我随之望过去,才发现这些人居然我全认识。
他们分别是楚门、杜预、铁凝香、小凤、樱子,还有叶冰。他们端端正正地坐着,表情略显呆板和机械,各人身前桌面上,整齐地放着一盘菜。而在这个残败地方的后头,却有一道血色的门,不断地上下涌动。
在楚门右手边,还有一张空着的坐椅,我下意识地一步步挪过去,破烂的衣衫飘扬着,我走得很慢却很沉稳,慢慢坐在那张空椅子之上,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左右我的思维,那张空着的椅子就是我的座位。
面前的餐盘中弥漫出一份诱人的香气,仿如这世上最美的佳肴也不过如此,诱惑着我有些空荡荡的肠胃。
“吃吧,吃吧……”所有人露出一致却有点僵硬的微笑,劝我进食。
我举起筷来,在我的筷子快要触及到盘子里美味的时候,定晴一看,这哪是什么佳肴,分明是小蜘蛛在织网,小蜈蚣在爬动,小蛇在扭曲,还有一些绿头苍蝇停在不知道霉烂了多久的腐肉上面,愉快地吮吸。我忍住胃肠里涌流而上的恶心,扔下筷子,只见那盘佳肴仍然是佳肴,泛着引诱人的香气。
只有手中的秀场手机提醒着我还在进行着第十六次直播,如果说之前还算是一个正常点的恐怖直播,而现在这所有一切,真实却让我感觉虚幻和迷茫。我假想过很多关于二层迷幻空间里的凶险,去面对强大狠毒的敌人,去迎战险恶与艰难,却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在过命的兄弟面前死了,命鬼替代了我,我失去了从未与我有半句话交流过的忠诚至爱。现在,在我面前的全部都是我认为我生命中最能依托的人,而我所接到的秀场任务是要将他们杀死。真不明白这荒唐的直播背后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叮”地一声异响,似是针芒刺入耳膜之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扇血色的门,只见门上赫然出现了两行竖排字:人员到齐,故事开始。
楚门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清清嗓子:“我是第一个,那就我来开始吧。”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睡尸’这个词,也就是有些人睡着睡着就死去了。这种情况可以理解为突然间被勾走了魂,魂丢了,人也就没了,很快就会被安排下葬,人一躺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楚门笑了笑,正正神色,继续说道:“其实他们只是意念被困。一旦意念得到释放,人就会苏醒过来。有的人意念会得到回归,但有的人却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楚门目光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我们现在正是这样,我们的意念都被困在了这里。”楚门看了我一眼,“我们先进来的人应该能知一二,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们都讲一个故事,最后我们推举一个故事讲得最烂的人,把身前的这盘菜推给他,只要他走进那扇血门,其他人就能得到意念释放,意念回归,肉体苏醒。”
“下面我先说说我的故事,我是一个精神科医生,每天与各色各样的精神病人打交道,意图为他们解决那些身体看不见的疾病痛苦。我醉心于这一领域,并试过很多种办法,不过最后却发现都收效甚微,治标而不治本。”
“我一直在探索,有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我做了很多研究,直到我遇上了一个人。”
楚门顿了顿:“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人都认为不存在的很玄的东西,但其实这些总会有群体在探究。每个人运用的方法不同,不过最后会殊途同归。很多人觉得医生的工作没有风险,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当医生。对医学的研究本来就是件极有乐趣的事,没有医生不想治好自己的病人,正如没有老师不想自己的学生成材一样。”
“我最值得骄傲的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一个几近脑死亡的患者救了回来。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也是我们的工作价值和乐趣。”说到这里,楚门看了叶冰一眼,而叶冰的眼里满是崇敬之意。
我明白了,后来楚门肯定是再次入梦,最后还是把叶冰从梦境中给带出来了。作为医生,楚门是不凡的。
虽然现在他们一个个都是意念入内,但他们的潜意识并没有迷失。此刻我戴着的善恶修罗面具在强大的电流下有所毁损,我狼狈的样子也肯定是非常难看,我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知道这副模样的我他们能不能认出来。这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只是他所表达的正是他内心真正的自我。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楚门几次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那是因为打他的心深处,对我并非真心的赞赏崇拜,更多的还是利用与防备。世情不过如此,别人之所以对你抱以微笑,只是出于礼仪上的一种尊重,实际上他的内心离你很远。我虽然懂得这道理,但想到这一层,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人最快乐的事,就是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实现自我价值,在我的领域里,我目前初步做到了一点,未来肯定还会有各种挑战,我会孜孜以求,去尝试,去突破!”
“我的故事说完了。”
楚门的故事说完,没有掌声,不过也没有人推盘给他。
“顺时针轮转,该我了。”杜预双手半掌轻扶桌面,挺直身子,字正腔圆地说道,“我是一名律师,处理的是各种诉讼案件。”
“年轻的时候,我们普遍会觉得,律师是一个多么高大上的职业,代表着正义正直。法庭威严之下,正义利剑高悬,律师口若悬河道出嫌疑人罪状,罪犯伏法,一切伟岸而庄严。”
“等到我们慢慢成长,慢慢融入到这个社会,慢慢接触到各种光怪陆离,才会对其有真正质的认识。”
“我们的目光其实从来都没有偏移过,我们的良知也从来没有泯灭过,但我们的心不得不在一个个残酷的现实里去风雨磨砺。”
“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所谓的天经地义,法文是死的,但执行的人却是活的。太多事情也没有那么多的顺理成章,法律的规则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但实际办案常常只能是以法律为依据,以事实为准绳,灵活办理。”
“多数律师都只是一种职业,不是国家公务员,跟种地卖菜挑砖建房的民工一样,只是用来谋生的一份工作。”
“所幸我在一步步努力之下,成长为一名圈内稍有名望的律师,不必去打点关系恳请出庭,也不必委屈求全违心地为犯罪分子开脱。我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为事主提供法律支持,谈不上高尚,却也不亏心。”
“在我职业生涯里,我所接手的案件,基本都为事主达到尽可能达到的目的,同时我也收获了生活所需,不必为生计发愁。”
“有一个案子是我唯一完全无偿提供法律援助并取得巨大成功的。当时被告事主涉嫌触犯故意杀人、绑架、纵火、袭击警务人员、抢劫、暴力抗捕、逃逸等二十一项法规,二十一条罪状,每一条都罗列得十分详尽,有理有据,逻辑严谨,并无多少破绽。但实际上,这个案子隐藏着强大的力量与邪恶的阴谋。当时整个江城,没有律师来接事主这个案子,常态化来讲,事主凶多吉少。”
“为了法律的公平公正,也为了人世间的公平公正,我无偿接收了这个案子,通过收集各项证据材料,我为事主提供无罪辩护,最终事主获得无罪释放。”
“我无意去叙述自己有多么的丰功伟绩,不过成果与遗憾总是会相伴相随,在接手这个案子之前,我答应为事主作无罪辩护,只需要他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这是我和事主间的承诺。我满心欢喜地去迎接这个承诺,可只得到事主的一次忽悠,为了这个承诺,我一直在等待,同时也一直在失望。从那以后,事主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又想起了死亡游戏里那个细节,在真实死亡游戏直播结束时,直播间弹幕出现了苏格拉底相悖论这个名字,可那个时候杜预就坐在我旁边,他……好像并没有打开手机中的直播软件。也就是说,在那个死亡游戏里,参加游戏的杜预并非是他本人,可那又是谁?究竟死亡游戏里的杜预所说的谋杀案又是不是现实里的杜预所经历过的?
“作为律师这个职业,也是司法参与的一员,让我更能深刻理解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洞悉人心。我们的追求也许并不能跟想像里一致,但我们还是需要保持最初的那一份真心,信奉心底的基本执着,坚守做人的底线。我的故事说完了。”
杜预的故事结束,同样没有人为他鼓掌,也没有人给他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