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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柒有太多的话想问,他渐渐崩溃的回忆泛起了很多潋滟的光,绝无仅有的希望。
黑暗的轮回,不是一次两次的失败,而是六次的绝望!
纵然磨难练就了他超凡的坚韧,时间让他习得一身非凡技艺,但在漫长的等待与消磨之中他已经耗费精力,失去了朝气。
许栀拥有,正是他所欠缺。
舍弃自我,孤注一掷的勇气在许泽之身上也同样有。
不记得多少年了,在沪江的对话又重新浮现在了他眼前。
许恺,字泽之,考古商洛遗址。民国九年生人,死于民国三十五年夏。
“知培兄。不知我这一去,何时能回到甘肃。”
“……我虽然在学校教国文,人人都向往欧美……就连杂志上也多载俄国小说和俄人著作,我也跟着学了些俄语。”
墨柒这时候还叫汤垣。或者说他本来的名字就是汤垣,汤知培。
许恺叹谓道:“世界多文明之林立。可世界又什么时候才能承认我华夏之源就在这片土地?”
墨柒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也还需要思考。
“先生?”许栀见墨柒不说话,以为他是无法认同自己。“先生一直避世于外也罢,若先生想要插手其中,我不希望我与您走上的是不同的道路。”
墨柒很想立即寻问嬴荷华是否知道许恺,或者认识许恺……但嬴荷华的身份让他生畏,而在当下的芷兰宫绝不适合谈这事。
墨柒不知道嬴荷华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执念来做这些事情,但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明白要挽救秦国这件事,做起来有多么困难!
无数个矛盾与节点,让他纠结不已,让他感到无可奈何,以至于事到如今,走上了这样一个将世事抛之脑后的出世道路。
许栀被墨柒怪异的眼神盯着,正要开口问,但被一声通传打断。
阿枝进殿耳语道:“长公子回咸阳宫筹备婚事。顺路将至芷兰宫来看望公主。”
扶苏的议婚是在灭楚之前就约好了的,婚仪相关的事情则在此刻在朝堂上被公之于众。
这次谈话结束得太快,以至于许栀并没有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而在墨柒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重视。
“公主如果把前路只定为唯一,势必会寻上原来的路径。”
“您这是要与我为敌?”许栀压低了声音。
墨柒回过身,墨与白夹杂的发鬓落在他的袍子上,他的声音仿如透过了重重叠叠的光阴,将无端的怅惘与离别都说尽。
天空澄澈如碧蓝的海洋,李贤离开时候下的雪,这会儿也停了。
他看着殿外绽放的红梅,谈不上劝慰,谈不上长辈对晚辈那种指教,平和的说了句,“没有任何路,是绝对正确。”
许栀这下想,大概墨柒和韩非一样,也成了个没有是非对错的怀疑学派哲学家——又一个爱那西德穆,他们攻击因果,不相信‘因为——所以’,认为每个人对世界的感知都是不同,认为一切都是变化,一切都是不确定。
方才阿枝进殿,墨柒比许栀先看到她,这必然是咸阳宫的事务,他刚起身。
“墨先生……”她叫住他。
“公主殿下。”墨柒鞠了鞠,要她止步在帘后,“您近来事务繁忙,待事毕,老夫在终南山恭候公主。”
“上次我与公子咎至终南山,没有寻见先生。届时我定提前送来拜帖。”
这一句话尊重与威胁并重。
墨柒总算明白为什么李贤提醒与她说话需要谨慎。
“阿咎得益于公主的照拂在秦国有了去处,我做老师的甚是感激。”
许栀笑了笑,“若非先生当年让魏咎拿着信物示于我,我并不知道魏咎在农事上还有着这样的才华。”她虽然心里知道这答案,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停顿片刻,“我好奇的是,先生如何知道要这样做?”
他想起一个身兼黑夜暗流的身影。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鼻梁上摘下了那具有现代意义的眼镜架。
墨柒又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串像是钥匙圈的物件,咏叹般道:“或许这间房里的东西已经等了公主许久。大概公主去看了可能便会明白。”
许栀目送墨柒有些佝偻的背影,一时之间,怅然若失,她紧紧捏住那串东西,几乎要把手攥得发白。
因为墨柒松手的瞬间,她立即感受道了钥匙圈上套着的一环来自韩国的冷玉。
日落西山,晚些时候,幽静近一个多月的芷兰宫这才多了些人气。
扶苏没有乘车,他是骑马来的。
嬴荷华没管盯着她的两个宦官是什么想法,指着殿内一箱子的宝贝,没心没肺的朝扶苏笑着,“王兄,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恭贺你新婚,只好用这些聊表心意。”
出手阔绰的当属嬴荷华,后宫中的妃嫔之类送也就送一两件宝物,哪里像她这样送一箱子。
要说是因为亲哥哥,但侍女宦官们又才想起来,当年长公主嬴媛嫚回秦的时候,她也送了一整面蜀锦的屏风。
许栀发现扶苏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他看也没有看那一箱子东西。
她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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