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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铁骑踏山河二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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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里,年轻的祭司拿出了一面镜子,他把及肩的黑发拢到颈后固定,随即在灯台边跪坐下来。

灯台是由金属浇铸的,模拟成树枝丫杈的样子,它的叶子就是数十盏小油灯,零散的火光汇聚在一起,照亮了少年的身躯,这些昏黄的光晕就像是流动的液体,散漫地泼洒在那苍白的胸膛上,紧接着,又顺着流畅分明的肌理流淌下来,汇入了柔韧的凹陷幽暗处……

在毡帐的角落里,真正的昏暗中,卫景桓只觉得这十七年来的热血全在今天上了脸,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可怜巴巴地瞪圆了眼,不知要把视线往哪里搁。

至于霍聿怀……他正紧盯着自己的膝盖,也两眼发直,但嘴唇不住翕动,大约是在念着什么“非礼勿视”。

霍聿怀的表现与他表哥一样丢脸,但他要比卫景桓稍微白那么一点,因此脸上的红晕更加炽热,万幸光线黯淡,没叫任何人发现他的反常。

毡帐的主人自顾自地为祭祀准备,只可怜这两个愣头青手足无措,除了神思不属,魂离魄散之外不知怎样是好,只能乖巧地守在角落里。

也就在此时,那股带着血腥的味道又悄然浮起,纵使在这充斥浓香的毡帐中也占据了一席之地,卫景桓嗅到了这股气味,稍微拾回了一些理智,便忍不住抬头寻找来源,却见那小祭司不知何时抱来了一只匣子和一个木桶。

紧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原来那木匣子里装着的是一块暗赭的皮袄,看着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皮毛,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那祭司就直接把它围在的松垮的裤子外。

对,沐浴焚香之后是该换上礼服了,但靼人的祭祀好像有很多讲究?

卫景桓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不住鼓噪,他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明明这祭司与他一样是男子……要知道他在踏入草原后可是见过许多更直白的场面,可没有哪一次能叫他这样失态。

祭祀所用的衣着与普通的衣袍果然截然不同,它竟然不佩腰带,只由耗牛鬃毛编织的绳索系住,垂落的

流苏上还缀着数十枚拇指大的铁铜铃,看着是暗淡无光,却实在很有分量,当绳索系好后,它们就这样累累地坠着,直把袄裙扯到了腰髋,袒露出少年紧绷的腰腹……

等一下……等一下!

卫景桓在心中难以置信地哀嚎——这个小祭司,他难道不穿上衣的吗!

是的,没有所谓的上衣,这年轻的祭司就这么袒露着肩背与胸膛,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他太有这个资本了,与那些埋首书卷的南人少年相比,这位靼人少年拥有着雪山和草原一同赋予的强健体魄,除了没什么血色的苍白皮肤之外,他的身躯上没有任何不健美的地方。

少年的肩背挺拔,胸膛宽阔,紧致的肌理在这里整齐有序地积累,没有一丝赘余,就像是堆砌出大厦的砖石,那些利落的线条于肩颈处延伸,自然下落,在腰腹处陡然收紧,连贯又优美……

可想而知这副身躯一定是饱含了力量的,血肉之下的骨骼也必定是坚直刚劲的,否则根本支撑不起这浑身上下的神气。

卫景桓满以为这就是极致了,可这个小祭司却还不肯停手——他在心中直呼圣人在上,天下都要没有道理了,这竟然还不够!

木盆里盛满了粘稠暗沉的液体,它就是血腥气味的来源,少年用一支拇指粗的毛笔饱蘸了一管殷红,沥干、提笔,竟径直往自己的身上绘去!

先是小腹,后是双肋,再是胸膛,继而双臂……

少年像是练习过千百次,即便是在自己的身上作画,他的手也稳定极了,简单古拙的笔触就勾勒出了无数简略又生动的图案,那分叉的双角与竖斜的眼眸是鹿首,那尖锐的爪牙和弓弦般脊背是狼头,婉转的弧线是海子,横直的连接是草原……

无数线条被流畅地绘制,又随着殷红血液的干涸在苍白肌肤上印刻痕迹,它们构筑出了无数简单的符号,又融合成了浑然一体的图腾,映射着靼人心中那无垠无边的草原与苍穹。

卫景桓已经看得呆了,他早已经不自觉地压制住了旖旎的遐思,只知道盯着那些深红发黑的纹路,耳边仿佛也响起了些古老的唱诵。

这连亘圆融的图腾是如此震撼,尤其是它正在被表现于一副几乎完美的身躯上!苍白与黑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衬得彼此触目惊心,那些野蛮的、简陋的、原始的图腾,就像是被殷红和苍白交替冶炼着,最终提淬出那些流淌在血脉里的意志……

万物有灵,天人合一,这是靼人敬拜在长生天下的信仰。

不知何时,身躯上的图腾已经绘制完毕,于是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被对准了面庞,粗犷的发冠之下,一对小巧的圆与半圆被绘制在眉心,显然是代表着日与夜的图腾,云雨星月在此时都被简化成了弧线,彼此缠绕,相互追随,顺着眉宇入鬓。

最后的最后,少年又提起笔,在眼尾各扫了一抹殷红,它的本意也许是祭司开眼与亡灵沟通,但当它被点在这张面孔上,续在这双眼眸旁……

卫景桓猛然发觉,那些已经被他压制住的情绪,好像又要冒头了。

略微沉重的喘息声在一旁响起,是霍聿怀,他好像已经屏息了许久,直到此刻才喘上了气。

这个老成的少年也不再念叨那什么非礼不勿视的,他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却根本藏不住滚烫的耳根与后颈。

血腥味已经彻底盖住了熏香,毡帐里仍然是一片沉寂,终于,灯柱下的祭司站起身,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沉重的铃铛也随之摇动,竟响起了错落又动听的声音,轻盈得像是要跳到天上去。

也就在此时,毡帐外响起马蹄声,有人翻身下马重重地落在地上,他快步走来又停在毡帐之外,大声不失恭敬地询问:“勃颚,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昏暗的毡帐内,小祭司一眼

扫过毡帐角落里的两人,随即朗声回答:“我就快了,乌云雅达那里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出发了!”信使给了肯定的回答,随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祭祀即将开始,他还要替雅达给其他部族的祭司们传递消息。

打发走信使后,小祭司放下了头发,在最后的整理时,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于是才朝毡帐角落的位置道:“你们过来吧,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卫景桓和霍聿怀小心翼翼地上前,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大梦初醒,霍聿怀羞愧而歉疚地垂着头,卫景桓则迷迷瞪瞪、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们、我们要做什么?”

既然要跟着跟着着小祭司走,那他们应该也要参与祭祀,可他们什么都不会啊,靼人的祭祀缺不缺木桩的?

“你们两个……”

少年顿了顿,他大约是在笑,因为那抹眼角殷红似乎也跟着翘了翘:“你们两个,就一起来当我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