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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的人还没说什么,马车里就先响起了低低的啜泣,缪宣听着这声音,也只能无声叹息:“林姨,赵叔,我就送到这里了。”
两位老宫人狼狈地跳下马车,老妇人拉着少年的手不放,泣不成声,另一位老人则跪倒在车辕旁,他是哑巴,于是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破碎的叫喊。
少年没有动弹,只沉默又温柔地望着两人,任由他们发泄着情绪。
卫景桓不忍心再看下去,无措地挪开视线,周围又是一片昏暗,他只好盯着少年腰间的狼刀——月光之下,这柄巴掌大的小刀正反射着柔和幽冷的光晕,非常抢眼。
那两个方块好像真的是汉字……也对,既然这个小祭司的生母是帝姬的话,他也应该有一个南人的名字。
终于,妇人已经哭哑了嗓子,再也说不出话来,缪宣才反手握住她:“天就要亮了,你们该走了……林姨,赵叔,不要担心我。”
半带着强硬的,少年把两位老人推上了马车,这才示意向导带队启程,没有人敢拒绝他的命令,于是马蹄
踏响,车轮滚动,此去就是生死相隔,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霍聿怀也翻身上马,顺着向导的带领打马前进,明明离开草原是他这几日来最渴望的时刻,但也不知是为什么,他现在竟然又怅然若失起来。
小车队的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把小山丘甩在了身后,卫景桓不住地往身后望去,可深沉夜色里,他能看到的只大地上平缓隆起的轮廓。
那位小祭司,应该正目送着他们离去吧?
也就在这时,有苍凉的笛声地响起,从后方幽幽地追上了车队的步伐。
竟然是熟悉的曲调!
霍聿怀也听出了旋律,转身回望,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在商队中时常常能听到商旅们哼唱,好似所有南人商旅都熟悉这个调子,他们把它作为乡音,时刻含在口中。
“哐当!”
马车里又起了动静,那个老妇人扑出窗户,向着身后的方向探出身体,若不是被另一个宫人拉住,差一点就要掉下马车,她的嗓子早已经哭得嘶哑,此刻就只能嚎叫一般恸哭,嘴里重复着含糊而古怪的凄厉声调。
霍聿怀忍不住去听她心音,却只听到了重重复复的【我要回去】。
可回那里去呢?回到家乡叶落归根,还是回到那小祭司的身边?
不论做出哪一个选择,都注定要抱憾终身。
霍聿怀不忍再读,收回了圣仁,他身旁的卫景桓却突然拉住缰绳,把马掉头!
霍聿怀大惊:“你干什么去?!”
“我去去就回!”卫景桓匆忙甩下一句话,打马就走,竟是直奔着山丘的方向而去——
干什么去?
卫景桓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于是就毫不迟疑地行动了,马匹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带着卫景桓回到了送别的地方,在这里他又能看见那个小祭司了,他果然就站在山丘上,手中果然横着一枚骨笛。
南人的乡音小调啊……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首曲子的呢?应该是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了吧,他这样聪明,小小年纪就会那么多语言。
卫景桓翻身下马,径直跑到山丘上,笛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那个小祭司一脸错愕地望过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景桓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这时候他才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莽撞,但他还是就着满头热血,傻乎乎地大喊——
“你和我一起走吧!”卫景桓直着嗓子,涨红了脸,“和我们一起回南朝好不好!”
缪宣听得都愣住了,他想都没想,直接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是靼人的勃颚,不会和你们走的。”
这个拒绝终于让卫景桓重拾理智,他深吸一口气,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知道,你是属于草原和雪山的,你是该留在这里……”
缪宣无奈:“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同你离开,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卫景桓紧盯眼前着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认真地道:“万一你答应了呢。”
缪宣只觉得好笑,但卫景桓的神情又太郑重,他也只好再次婉拒:“谢谢,但是我拒绝。”
卫景桓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了,他知道自己蠢样毕露,但在这少年祭司温和的视线里,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你叫什么名字?”卫景桓这么说着,又下意识看了一眼少年腰间的狼刀,他大约是永远都拿不到这东西了,只能在现在追问,“南人名字,你是有的吧!可以告诉我吗?”
这一回,缪宣没有拒绝:“是的,我确实有,我的母亲给我起名‘宣懿’。”
“‘宣懿’……”卫景桓重复了一遍,“好,宣懿,我记住了。”
话音落下,两人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直到远处的天际再次擦白,卫景桓这才像是从美梦中惊醒,迟到地垂首告罪:“抱歉,是我冒犯了,请您恕罪,我这就走。”
缪宣并不介意,朝他点点头:“一路顺风。”
卫景桓无功而退,只能离开,他垂头丧气地走下山丘,翻身上马,而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又响起了笛声,这让他忍不住再次回过头去,在熹微的晨光里望见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似乎有风拂过,牵起了少年的衣角,卫景桓仰着头,只觉得那个背光的剪影像是站在天空正中,无牵无挂,无拘无束。
马蹄哒哒地向前,带着卫景桓逐渐远去,他突然想起……霍聿怀好像提到过,“霍埃兰勒”这个名字寓意雪山中的白鹿?
可要卫景桓说,宣懿根本就不该是什么温吞的白鹿,他应当是羽翼辽阔的苍鹰,孤独又强大,自由地盘旋在这片苍青的天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