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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池砚周并不知晓谢祁喜欢温绘的事情,只是看他愁眉苦脸的,想犯个贱拍下了这张照片,却凑巧把后面几排的温绘也拍了进去。
但照片的大部分画面都被谢祁占据了,得放大看右上角才能看清楚温绘的脸。
所以哪怕他将照片当屏保用了八年,也没人看出来。
文理科分班后,谢祁去了理科班,温绘待在文科班,他们不在一个班级,连毕业照都没机会同框拍。
高一的班主任喜欢拍照片纪念,上个星期班级群里突然发了一波照片怀旧,将近一百多张照片,谢祁翻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出一张他与温绘同框的照片。
而这张照片,显然是谢祁和温绘在学生时代唯一的合照。
谢祁眼神微顿,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到温绘那天的事情。
其实在去一中上学之前,他早就已经见过温绘了。那大概是小学六年级的冬天,距离他父亲离世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多。
谢祁印象很深刻,因为那年陵州的冬天格外冷,据说是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暴雪,也因为那天,他的母亲不堪重负原本决定带着他去死。
被推下铁轨的那一瞬间,谢祁耳边除了火车的轰鸣声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被雪水浸湿的裤腿紧紧地贴着皮肤,冻得谢祁浑身发抖,也冻得他双眼通红。
他回过头,发现母亲被车站里的其他人拦住了,她情绪激动,头发散乱着,表情看着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那年,谢祁才十一岁。
如果不是温绘父亲伸过来的那只手,他的人生或许在那一刻已经戛然而止。
后来车站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他们报了警。
在警察来之前,周围有好几个好心人劝说着他的母亲不要做这种傻事,其中便包括温绘的父母。
谢祁当时被温绘的妈妈拉到了一旁,由温绘和一个路人姐姐陪着照看。
记忆中,温绘只是默默坐在他身边,没说什么话。
而谢祁也记得雪越下越大时,温绘把手上的手套取了下来,递到他眼前。白色的手套又小又可爱,背后还绣了两颗红樱桃。
温绘的下巴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以及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痣。
谢祁盯着她看,没接过那双递过来的手套。
温绘见他傻愣着,干脆抓住他的手腕塞进他手里。
大雪呼啸声中,谢祁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抹温热,低下了头。那年冬天确实冷,冷到谢祁只记得这双眼睛以及温绘妈妈的那句——
“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对小孩,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周围人附和了温绘妈妈的话,还说了许多“为了小孩着想……”诸如此类的安慰的话。
于是那天从警局出来后,谢祁的母亲不再寻死。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谢祁身上,每天“为了”他忙得晕头转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而谢祁,却不明白要如何活着了。
他浑浑噩噩按照母亲的要求读完初中、考上一中的重点班,一丝不差地对着母亲给他列的计划生活。
而在无数个安静的夜里都会回想起那个冬天的事情,谢祁在想,如果他没抓住那只手,如果没爬上去会怎么样。
直到再次见到温绘,起初谢祁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后来高一冬天的某个晚自习,语文老师给他们播放了一部电影。
谢祁当时坐在温绘的斜后方,主角的经历比较惨,温绘的同桌看得入迷,掉了好几滴眼泪,她趴在桌边小声地和温绘交流起来。
班上有同学为了看电影更有氛围感,关掉了教室的灯,只剩下讲台投影仪的微弱灯光。
从谢祁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温绘的侧脸,她学着同桌趴在桌上,半明半暗间,谢祁听见温绘说:
“我觉得死很容易,活着才难,因为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及与苦难斗争到底的决心。如果一定需要一个东西支撑着我才能活下去,我更希望是明天傍晚时刻的晚霞。”
谢祁抬眼望向温绘瞬间,她刚好和同桌结束对话,将下巴埋在了手肘间,只露出了眼睛。
如同那年冬天一样。
谢祁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后来的许多年,他为了温绘口中所说的“晚霞”尽量让自己活得很好。
可惜,麻烦总是不断,他也没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想到晚上小吃店阿婆对自己说的话,谢祁犹豫几秒,最终抬手拿起手机,解屏,从相册里随便找了张照片把屏保换掉了。
不喜欢温绘了是假,是不能再喜欢了。
……
第二天早上,谢祁是被葡萄叫醒的。
葡萄跳上了谢祁的床,舔着他的手指,时不时还叫唤上两声。谢祁被扰得实在睡不下去,只能坐起来抱着葡萄去了池砚周的房间。
池砚周喜欢打游戏,当初装修民宿时在自己房间的隔音问题上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昨晚不知道几点睡的,仍由谢祁怎么敲门都没有半点声响,谢祁敲得没耐心了,干脆作罢,回房间洗漱完带着葡萄下楼了。
谢祁原本就有早起晨跑的习惯,这会儿醒来也只比以前早四十分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