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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医院的大门外,停着一辆油田总部的大卡车,车门上写着“造反司令部”五个大字,高音喇叭呼喊着口号:“坚决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旗杆上,拉着大型横幅上写着:“揪出油田最大的走资派及其走狗!”
大卡车上站着一排民兵,佩戴着“造反派”字样的红袖标,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荷枪实弹,威风凛凛。
韩国鹏和乔阿蒹来到医院门口,看见了这么恐怖的阵势,便知道这是来抓人的。他们俩走进医院的大门穿过走廊,快到钱工病房的时候,被两名民兵拦截住了。一名瘦高个子的民兵问道:“你们俩是哪个单位的,来这里找谁?”
“噢,我们是来护理钱工的。”韩国鹏说着,便拿出来工作证。
瘦高个子民兵看了一眼工作证问道:“是测绘队的,是李队长安排你们护理钱焘……”
这时,走过来一名胖乎乎的人物,看模样像个小头头,他说:“钱焘,不用你们护理了。你回去告诉李队长,钱焘工程师上调了……”
“啊……什么,他上吊了?”韩国鹏惊讶的问道。
小头头解释说: “不是上吊,是上调,就是调查出他家有严重的历史问题,他的爸爸是大叛徒、大特务……还查出来他本人是油田最大走资派的爪牙……资产阶级技术权威!”
“爪牙?资产阶级技术权威?”韩国鹏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名词。
小头头说:“ 司令部的吴副司令,亲自命令我们来抓他,到司令部去接受审问、批斗……”
韩国鹏没听他说完,就奔钱工病房跑去。
可是,为时已晚,钱工已经被民兵架起来,押解着走出了病房。
只见钱工脸色蜡黄,举步维艰,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好多,韩国鹏着急的喊道:“钱工,钱工……他们为什么要带你走啊?”
钱工听见了喊声,回过头来看见韩国鹏和乔阿蒹便说:“他们说,我是油田最大走资派的爪牙……”
韩国鹏刚要跟钱工说话,却让民兵给推开了,一直走到了大门口,他们才让钱工停下。
钱工,跟两边的民兵说:“二位师傅稍等一下好吗?行个方便,我有话想跟他们说……”
两名民兵听罢,表示同意的点点头,站住了。钱工脸上露出一丝希望的说:“你们两来的正是时候,我快不行了,可能回不了上海啦……”
韩国鹏赶紧安慰的说:“钱工,你的身体挺好……要相信医院,相信医生,会把你的病治好的啊!”
“国鹏啊!我不是担心我的病情如何,我这一百多斤交代了也无所谓。但是,我最担心唯一的一个女儿钱琳,她在纺织厂因武斗受伤了……”钱焘有气无力的说着。
“你不是说,你的女儿在上中学吗?”
“开门办学……是纺织厂给我发来的电报,说她正在工厂劳动的时候,遇到了一场武斗……”钱工感觉到失去自由了,看了乔阿蒹一眼便说:“闺女啊!不,乔老师……你是上海知青,如果,青年点里有回上海的人,请她给我女儿捎个话,就说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她挂念……自己好好的养伤吧!”
乔阿蒹闻听,眼睛红红的说:“钱伯伯,您放心!我保卫给你捎到,顺便看看钱琳妹妹……”
“谢谢,谢谢乔阿蒹老师……”钱工听罢,高兴的忙说,接着他把照片递给了乔阿蒹。
民兵们,看见他们太啰嗦,占用时间太长了,就不耐烦的说:“老钱头,还有完没完了,天都快黑了,走、走……”民兵们便推推搡搡的把钱工推到大门外,快上大卡车的时候,钱工再一次回头说声:“谢谢乔老师了……我女儿家的地址和门牌号码,国鹏都知道……”
韩国鹏,眼睁睁的看着钱焘工程师被民兵们带上了大卡车。他想,这次钱工被带到造反司令部,恐怕是凶多吉少?他果断的对乔阿蒹说:“不行,我得跟去……”
“什么,你要跟去?”乔阿蒹感觉突然的问。
“你想啊!钱工的病这么严重,身子骨又那么单薄。这些天来,一直在被批斗了,到了司令部造反派的手里,会很危险的……”
乔阿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是呀,你说的对!钱工的年龄大了,又有病,是得有个人在他的身边照顾,你就去吧!”
韩国鹏闻听乔阿蒹同意了,心里非常高兴。可是,他又担心起来,走过来抱住乔阿蒹说:“阿蒹,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敢往回走吗?”
“敢,我敢走!”乔阿蒹坚定的说:“我都死过一次了,现在的我,什么也不怕了……”
韩国鹏还是不放心说:“今晚,你就住在医院旁边的旅店里吧!等明天,天亮了你再走好吗……”
乔阿蒹看见汽车启动了,推开他说:“国鹏,快,汽车要走了!”
韩国鹏转身跑过去,蹬上了汽车,面向乔阿蒹摆着手喊道:“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不用惦记……放心吧!”乔阿蒹回答后,接着就是汽车扬起一片灰尘,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韩国鹏的离开,让乔阿蒹瞬间孤单、发冷,感觉又回到了原点。
她想,天都快黑了,我哪敢一个人往回走啊!回去的路边上还有吓人的坟圈子……
乔阿蒹把自行车停在旅店门口,便走进这家旅店。吧台经理说:“只有四个房间了,男间两元,女间三元,都是火炕……”
乔阿蒹一摸兜,坏了!钱在韩国鹏的身上,自己的兜里只有十块钱。如果住宿,就没有吃饭的钱了,怎么办呢?
乔阿蒹连中午饭还没吃呢,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她推着自行车,没有目标的走在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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