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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了永平三十年。
隋唐治下一片欣欣向荣,在这之外,整个姜国却已经是风雨飘摇。
这是姜宣坐上皇位的第三十年,这三十年来,姜宣也曾励精图治,然而,门阀世家、地方豪族盘根错节,让他举步维艰,这才有了永平七年的那一场西征楼兰。
只是遗憾的是那一战,败了,数万精锐折戟沉沙在戈壁滩上,就连他的皇位也几乎不保。
好在后边出了燕王姜欢,十五年间带领北地军团威震草原,却昆仑七百余里。
眼看着被辰国压了数十年的姜国终于有了反超的趋势,然而这一切却在永平二十六年中秋戛然而止。
很难想象,姜宣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抢了自己的儿媳妇,为此株连了上万人。
如今的他彻底沉浸在了酒色之中,曾经那个艳名满天下的燕王妃青雀儿,也已经蜕变成了一代妖后。
朝堂内三大门阀矛盾重重,冲突愈演愈烈,在失去了贺氏的制衡之后,田氏愈发嚣狂,不要说景氏,就连丞相魏斯,也已经有了被田和压制的倾向。
对外北有昆仑屡屡扣关,南有岐国日日侵扰,东边南河、襄城两郡与辰国恒阳郡之间围绕着定襄城,再次展开了争夺,徭役兵役与日俱增。
地方上土地兼并严重,门阀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再加上前一年天下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而赋税不减,百姓们已经彻底没了活路。
于是各地小规模起义蜂拥而起,但遗憾的是都被朝廷一一平定。
天下乱象纷扰,而隋唐在度过了又一个平静的年节之后,得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等了整整两年的乌兴禾终于要来了。
这两年里双方书信不断,逢年过节,隋唐也都有礼物送上,这让寒门出身的乌兴禾无比感动。
因此守孝期满,乌兴禾的母亲便催着他尽快前往龙城,而他也确实没有耽搁。
正月初十,他自南河郡敬城出发,其后整整二十日,经历城、寻城、鹤城、庸城、兰城,终于在二月初一,跨过了兰水,进入了甘城。
此次他轻车简从,仅带着两名仆人,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欣赏着北国风光,一边向着龙城而来。
三年守孝,足不出户,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这大千世界的风景,所以,乌兴禾出发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只是才出敬城没多久,他的心情便急转直下。
他看到了流民,大量的流民开始在各城之间来回流窜,甚至还有些聚集在城与城之间,垒石而居。
这样的情况在南河郡和燕郡比比皆是,只有到达北地郡的时候,情况稍好了一些,但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
见此情景,乌兴禾的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而这份担忧在进入甘城之后很快便转换成了愤怒。
“乌利,你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如此喧闹?”
正在街边小铺里吃午饭的乌兴禾,眼见远处不知何故突然喧闹了起来,四周的百姓也都纷纷好奇的围了过去。
于是,他便喊过身后的一个仆人,让他也跟过去瞧一瞧,自己则快速的低头迅速的吃起了碗里的水引饼。
只是才吃了没几口,那叫乌利的仆人便急匆匆了返了回来。
“公子,是本地大族钱家在征粮,与百姓们闹出了纠纷。”乌利人还没到跟前,便高声叫了起来。
乌兴禾闻言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再吃,放下碗便追了过去。
他历来关注民生之事,去岁大旱,多地颗粒无收,这一路过来,因为征粮发生冲突的事情屡见不鲜。
此时前方发生冲突的地方喧闹声越来越大。
“八爷,八爷您行行好,去年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靠水那边的地还好点,靠山这边的,几乎是颗粒无收,哪里还有粮交啊!”一个卷着袖子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呼喊着。
“是啊,八爷,您老体察民情,还望跟大老爷说一说,实在是交不上粮了啊!”
“八爷,您行行好吧。”
在这中年汉子身后,还跪着七八个人,众人见这中年汉子说话,也都纷纷叫嚷了起来。
在他们的对面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正凶神恶煞的的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长着山羊胡的干瘦中年人。
“都给我闭嘴,谁要是敢多一句嘴,当街打死。”说话的大汉,脸上有一道刀疤,手里持儿臂粗的哨棒,他此刻就站在那山羊胡干瘦中年人的身侧。
“张大,你可别跟我哭穷,你钱八爷我最讲道理,夫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称也,你说山田比不过水田,就给你算八斛,再加上年景不好给你折成六斛,你租借十亩,也该有六十斛的产量,收你三十斛,过分吗?”
那自称前八爷的干瘦中年人,一脸和善,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然而那群跪在地上的百姓却急了,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讲道理又怎么能讲的过这些地方大族的管家呢。
“八爷,不是这么算的呀!”
“八爷,我那十亩田,总共就收了不到二十三斛。”
“是啊,八爷,我才得了十九斛。”
“八爷,您这三十斛,太多了,太多了啊!”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哭天抢地,但那钱八爷却依旧是那一脸和善的笑意。
“既然大家都这么艰难,那我就通融通融,张大你那二十三斛我全要了,刘憨子,你那儿是十九斛,其他人有多少,交多少。”钱八爷笑哈哈的说道。
只是他话音才落,四周便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即便是乌兴禾,也是目瞪口呆,这,这竟是一口余粮也不给人留啊!
一股怒气瞬间从心头涌起。
然而,那钱八爷的话却还未说完:“至于缺的那些,用你们的屋子抵,要是还不够,那就用儿女抵,老婆抵都成,张大,你不是有一双儿女吗?带过来,咱们签个押,男的为奴,女的做娼,缺的那七斛我就不追究了。”
喧哗声瞬间安静了下来,此时长街上仿佛是被冻住了一般,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可遏制的窜起一股子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