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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今天接了个活儿,要送两箱书去“沐文学堂”。“沐文学堂”是目前镇上唯一的学堂,小到五六岁的孩童,大到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有在这里读书、习字的。狗子没有读过书,但他很向往读书,他认为能读书的人一定是过得很好的人,而且,有文化的人看上去就是不一样,显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散发着迷人的气质。
到了学堂门口,狗子甚至有一丝紧张,他站在门口,显得有点儿局促。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刚迈出一条腿,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传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学生们的诵读不急不慢,抑扬顿挫。
天啊,这也太好听了,狗子第一次知道读书也能像唱歌那样好听。他听入了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走进去就会打扰到他们。他站在门口等学生们读完,才敢轻轻地走进去。
狗子站在教室的窗户外面,向讲台上的老师轻轻招手示意。
老师穿着长衫、戴着眼镜,走了出来,显得十分斯文。
“您是?”老师看到了狗子带进来的两箱书,顿时明白了。“哦,你是送书的是吧。快,就放在这走廊一边就行。麻烦您了,辛苦了!”
老师十分客气,狗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按照老师指的位置,把两箱书小心翼翼地整整齐齐放在走廊边。
“小兄弟,辛苦你啦!来喝杯水解解渴吧。”老师转过身准备去倒杯水。
“不了不了,不麻烦了,老师您忙,我这就走了不打扰了,您快给学生们继续上课吧。我刚才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读得可真好听啊!”
“哦!你说的是刚才诵读的《三字经》吗?”老师看狗子对刚才学习的内容很感兴趣,于是问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读的是啥,就是刚才站在门口听见的。像唱歌一样好听!”狗子尴尬地挠挠头,他哪里听得懂读的是什么呢。
“你……你没读书,是吗?”老师轻声试探地问道。
“是,我没读过书,但我很想读书……可我狗子就是这个命,没那个福气坐在这么好的学堂里跟您学习。我就是听听,随便听听。”狗子知道,自己和这里的学生命运不同。
老师像一束光一样,站在那里。
“你叫狗子。我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陈,单名一个‘光’字,我叫陈光。你可以叫我陈老师。我看你跟我有些学生差不多大,我问你,你想不想读书?你不用考虑其他,只回答真心的想法即可。”陈老师认真地看着狗子。
“想是想,可我没这个福分……我得努力养活自己。而且我都这个年纪了,怕也是来不及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陈老师。”狗子的话里带着些许无奈。
“狗子,陈老师必须跟你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贤愚在心,不在贵贱’,‘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什么时候学习,都不算晚,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学习!”陈老师眼神坚定而又温暖,不可否认,他说的这番话,让狗子很动心。
陈老师看出了狗子的担忧,他从送来的两箱书里抽出来一本,用手擦擦干净,双手递给了狗子。那是一本《三字经》。
“刚才他们在读的,就是《三字经》。这本书送给你,希望你好好学习,有所启发,有所收获。”陈老师希望狗子从现在开始学习,不要日后留下遗憾。
“可我除了‘狗子’两个字,啥也不认识、啥也不会写……”狗子尴尬地说。
陈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了想。“这样吧,如果以后你有时间,你就来听课。你也不用站在外面,你就轻轻进来,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位置。每天你回去要坚持读书、习字,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来找我。”陈老师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他给了狗子莫大的动力和勇气。
狗子激动地看着陈老师说:“陈老师,从今天起,您就是我的第一个老师!为了您今天的这一番话,我要是再不鼓起勇气就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您!”狗子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再读书,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善良、温暖的陈老师。
陈老师欣慰地点点头。“狗子,你要相信自己!只要你坚持学习,以你的精神和能力,你一定会大有作为!”
狗子深深地给陈老师鞠了个躬,并表达了决心和谢意。他把《三字经》揣在怀里,视之如珍宝。这本书太贵重了,在他心里的分量是沉甸甸的,因为这是陈老师对他满怀的信任,和殷切的希望啊。
还没进家门,狗子在门外就大声叫着:“花儿!花儿!你看,我得了个什么?”
狗子仔仔细细地跟花儿叙说了这本书的来历,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反复抚摸着书的封皮,生怕弄皱了任何一页。
“《三字经》我读过一点儿,不过没读完。”花儿在舅舅家里曾经自己看过这本书。“狗子,等你读会了,你教我!我也喜欢读。”花儿分享着狗子的喜悦,真心替他高兴。因为她也认为,读书是这世上最崇高的事。
“我听过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狗子,我支持你!以后你有什么干不完的活儿,我来干!你多读书!”花儿甘愿为狗子付出,让他向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努力去奔跑。
狗子感动极了,此刻他认为,他才是这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虽然他是个孤儿,但竟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真心待他好、为他着想的人。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文化,让所有人看得起,报答所有爱他、护他的人!
狗子非常积极,聪明的脑袋学得也很快,没几天就能写出一些简单的字了。他用木棍在屋前院子的泥巴地上,大大地写了“狗子”、“花儿”和“阿丢”三个人的名字。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的名字前,哈哈大笑。
从那时起,狗子每天白天跑腿儿赚钱,忙里偷闲地去沐文学堂听课,晚上在家里读书、习字。花儿全心全意地照顾着他和阿丢。阿丢也很懂事,从不在狗子学习的时候乱跑乱叫。
逐渐的,狗子也开始写简单的日记了。
“今天,我吃了很多,很开心。”
“今天,阿丢没打过别的狗,很生气。”
“今天,花儿做的饭很好吃。我们三个很幸福。”
……
狗子会写的字越来越多,会背的诗越来越难,懂得道理也越来越深了。
夜深人静,花儿和阿丢都睡了。狗子一人坐在院里的台阶上,闻着桂花香,看着星星,想起了住在天上的爷爷。
以前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思念,只有在夜晚时独自悄悄抹着眼泪。这次他终于没有再流泪了,微笑着拿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巴地上写下了一首新学的诗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爷爷,你看到了吗,我现在过得很好了。你不用担心,花儿和阿丢都陪着我,现在还有陈老师教导我了。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多来梦里见我。我会永远想念你。”狗子抬头看着最亮的那颗星,内心平静且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