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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廖东双眼通红，青筋暴出，把手中的红酒放在张锦成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廖东第一个动作，就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
不是因为他改戏了，没说剧本上的台词，而是整个人的气场不一样了，他没再玩打火机，也没有摇头晃脑，而是整个人站得笔直，就那么看着张锦成。
就算是没有什么表演基础的人，也一眼能看出来廖东的失望和纠结。
张锦成却是像完全没感觉似的，廖东改戏了，他接上就可以了。
“你来了。”张锦成抬头看了一眼廖东，招了招手，“坐吧，你站着我脖子不舒服。”
廖东迟疑了一下，才回头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张锦成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张锦成，一言不发。
张锦成根本没看廖东的眼睛，他自顾自地说道，“一个人关在这里太无聊了，你的同事们太死板了，一点意思都没有，真不如咱们在看守所的日子，那里面南来北往的，什么人都有，都是人才。”
廖东这时才第一次开口，他的声音低沉且嘶哑，“你那时候老嫌看守所里的条件太差，现在条件好了，你又嫌太寂寞了，人的欲望总是很难满足……”
这句话好像说到了张锦成的心里，他点了点头：“是啊，就像我在外面，总是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实我早就想退休了……”
“老傅。”廖东突然把脸凑到张锦成面前，“那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呵！”张锦成微微一笑，“说你是人呢，你还比谁都鬼。”
“说你是鬼呢……”张锦成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却比谁都更像是个人。”
“所以，你才可以活到现在。”
张锦成话里有话，他没有揭穿廖东的身份，何尝不是因为他更像是一个人呢？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老傅。”廖东拿起红酒杯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你也可以活下去，你还有机会！”
“你是来套我话的吧？如果我对你说，这次的事我不知情，你相信我吗？”
“我信。”廖东盯着张锦成的眼睛，“如果是你，活儿不会做得这么糙。”
张锦成一怔，然后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他们做得太特么糙了。”
接下来，廖东把这次行动中对方犯的错误一一指出，同时把话题转移到了沈嘉文身上。
张锦成立刻警觉，不愿意承认沈嘉文的事情。
廖东无奈，只好做出了一个违背组织的决定，把张锦成的手铐打开，并带着他出了审讯室。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动了，大家拿着枪指着廖东和张锦成，包括吴尤在内，连她都不信任廖东。
在常荣的干预下，大家任由廖东带着张锦成来到了专案组的白板之前，廖东又让人拿过沈嘉文的犯罪证据，希望张锦成可以供出沈嘉文，好为他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至少，可以让他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为此，廖东甚至不惜说出了沈嘉文出轨的情况，妄图刺激张锦成。
但没想到张锦成还是不愿意出卖沈嘉文，他对沈嘉文除了爱以外，还有愧疚，当年侵犯自己学生的愧疚。
张锦成紧闭双眼，把手放在廖东手上，“小二，纵使天下人负我，我也不会负天下人。”
廖东知道张锦成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也许自己早就死了吧。
廖东的手微微颤抖，他低下了头，默默抽泣，突然，他一把甩开张锦成的手，厉声咆哮道，“我为什么跟你费这么多口舌啊？我为什么还在跟你纠缠？我为什么缠着你不放呢？老傅，因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还可以戴罪立功啊！”
廖东这时真正把张锦成当成了自己的师父，他就像是质问自己师父为什么要丢下他一样质问张锦成，他想让张锦成活着……
吼完这句，廖东仿佛是缺氧了一般，身体晃动了几下，吴尤下意识地去扶他，却被廖东甩开，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再次扑到张锦成身边，死死地看着他，“老傅，你别让我连给你写减刑建议书的机会都没有！”
张锦成则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示意警察重新给他戴上手铐。
廖东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就像是十多年前，师父突然在某天早上消失时，他找遍所有屋子以后，也没有看见师父的人影一样。
他跌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就在张锦成重新戴上手铐之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向廖东的方向，“小二啊，你还记得当初在看守所的时候，我问你，如果你只能活三天，你会干点什么？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说的吗？”
廖东突然抬起头，看向张锦成，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第一天使劲吃，第二天使劲日，第三天刨个坑埋了自己，竖个碑写上几个大字——谁特么也别来打扰老子！”
张锦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他咬着牙看了廖东一眼，“你特么也别再来烦老子了！”
说罢，张锦成跟着警察离开，而廖东重新把头埋在两腿中间，肩膀不停地颤抖，右手成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地面，直到鲜血直流……
吴尤吓了一跳，立刻把廖东按住，不让他继续砸下去。
张瑞也反应过来，他完全被廖东和张锦成的演技吓到了，两人可以说是完全没按照剧本演，但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却又不偏离剧本，还要好得多。
这特么就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过招，拍了这么多年戏，张瑞也没见到过几次，没想到在一部网剧里见到了……
“咔，过了。”
而廖东呢？
他正在死死地抱着吴尤，手上的血蹭了吴尤一身，而吴尤感觉自己的衬衫，都被廖东的泪水打湿了，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收工了，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还是张瑞有经验，他主动把所有工作人员都驱散了，只剩下廖东和吴尤，然后他才走过去跟吴尤说道，“东子应该是入戏了，让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