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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陆雨梧话音方落 , 刑房外便隐约传来一道苍者的 , 气急败坏的声音 :“ 陆雨梧 ! 吕世铎 ! 你们好大的胆子 ! 我要上奏 , 我要参你们 ! 你们怎么敢 …
后面好长一段都是汀州方言 。
细柳听不太明白 , 在旁边的吕世铎捕了一口茶 , 解释道 :“ 他在骂脏话 , 这老小子嘴真够脏的 …“
阿赤奴尔岱脸颊的肌肉抽动几下 , 他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此时正扯着嗓子骂脏的不是孟莳还能是谁
“ 你们如此对待上官 , 就不怕你们的皇帝怪罪吗 “ 这并不符合燕人官员给阿赤奴尔岱的印象 , 他见过的燕人官员 , 基本都像孟莳那样有着自己的一副为官之道 , 恪守一套死板的规矩 , 下官绑上官 , 闻所未闻 。
“ 范绩是他的侄儿 , 他在这件事上脱不开身 , 我等为的又不是自身 , 不用这者小子参我们 , 我吕世铎也要先参他一本 ! “ 吕世铎一手撑在桌案上 , 看着阿赤奴尔岱 ,“ 哪怕是到了皇上面前 , 我也有话说 。“
“ 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
陆雨梧想起紫鳞山帆子送到细柳手中的那道 “ 赤火 “:“ 你曾来过汀州 7“
“ 不错 ,“
阿赤奴尔岱看着他 , 露出一个笑 ,“ 那是十年前 , 我还像你一样年轻 。“
时间对上了 , 陆雨梧眉眼未动 : “ 钟家的事 , 与你有关 7“
提起钟家 , 阿赤奴尔岱像是分毫不意外似的 , 他也不作饰 , 拾着下巴 : “ 钟家不愧是汀州巨富 , 你们原先的那个皇帝要汀州的官商平了那一千万两银子的欠账 , 他以为钟家给得起 , 钟家也的确给得起 , 但他不知道 , 钟家剩下一半家产都被我带回了王庭 , 他恐怕到死都还在怀疑那些钱那个姓周的巡盐御史私吞了吧 …“
姓周的巡盐御史 。
细柳搭在椅子边沿的手蓦地一紧 , 她倾身 , 冷声 :“ 是谁给了你那些
钱 7“
阿赤奴尔岱拿了拿下巴 , 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看向刑房外 , 孟莳那个老家伙还孜孜不倦的在骂脏 , 他听不懂 , 但觉得挺好笑的 :“ 平日里之乎者也 ,
儒为大道的燕人官员 , 落到这样漆黑的牢狱里 , 原来也会这么粗俗 。 你们想知道 , 就自己往上查 , 查你们自己的官 , 比查我容易 , 不是吗 “
他身上仍旧是那件燕人的衣袍 , 但他是一头拔着书卷外衣的野兽 , 剥开这层单薄的纸衣 , 底下全然是野蛮的傲慢 :“ 你们燕人就是这样 , 学问不过是你们往上爬的手段 , 你们高高捧起你们的圣贤之道 , 然后在往上爬的路上 , 一步一步地踩碎它 。“
他想起父王给他找的那个燕人老师 , 他双眼微眯 : “ 我自小学你们这些东西 , 也看透了你们的虚伪 , 就好像在王庭教我的那个燕人老师一样 , 所谓圣贤之道 , 不过是他用来博得我父王青睐的手段 , 他根本不像什么圣贤 , 而是个充满私欲的小鬼 , 所以我十八岁那年 , 我亲手杀了他 。“
“ 父王跟我说 , 一百年前我们之所以丢掉这片我们曾亲自占有的土地 ,
是因为我们不理解你们的文明 , 我们抵触你们的文明 , 所以这片土地才不能变成我们的家 ,“ 阿赤奴尔岱重新看向坐在正中的那个姓陆的知州 ,“ 但你们的文明又有什么好的呢 你们的礼法很虚伪 , 你们的官员也很虚伪 , 连你们的商人也是这样 , 你们的皇帝总是那么喜欢银子 , 曾经的一十万两 , 如今的敬香钱 …“
“ 邪你还真是辜负你父王的苦心了 。“
吕世铎看着他 ,“ 你从一开始就抱定了一颗轻视的心 , 又如何能明白我中原真正的文明 7“
“ 不论你们是什么文明 ,“
阿赤奴尔岱哪怕身处刑房 , 满身狼狐 , 但他却依旧秉持着他那份来自草原的天生偶傲 ,“ 我达塔铁骑终会碾碎它 , 我们会踏平这片土地 , 会让你们所有的燕人像一百年前那样 , 成为我们最下等的奴隶 ! “
他甚至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 你们守得住一个汀州城 , 也守不住整个
东南 , 乱局已生 , 这是你们的皇帝自己造的孽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 “
细柳忽然起身往前 , 腰间短刀出鞘 , 那吕世铎见此 ,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要喊住手 , 哪知道他还没喊出声 , 便见她手中刀柄重击阿赤奴尔岱的嘴 。
阿赤奴尔岱闷哼一声 , 张口吐出浑浊的血液里还包裹着一颗门牙 。
吕世铎满脑门的冷汗 , 跟着陆雨梧与西楼一道出了刑房 , 他思索着方才阿赤奴尔岱最后那句话 , 心中不宁 , 便问 :“ 他说的乱局是什么 2“
“ 临台反贼数年不能根除 , 皇上月前下旨降罪临台总督 , 因郑阎老作保 , 临台总督才不至于被杀头 , 但因阵前换将 , 给了那些反贼可乘之机 , 他们从临台逃窄至安隆 , 将安隆搅得一团糟 , 月前 , 皇上又下旨令周边两省集合兵力合围这伙反贼 , 然而其中配合不当 , 他们这些人扯起一杆大旗一路纠集反民声势浩荡 。“
细柳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说出 , 她忽而步履一顿 , 转过脸来 ,“ 安隆一过 , 便是庆元 。“
“ 如今总兵何元忍正在南州 , 为的就是阻击他们 ! “
吕世铎说道 。
“ 若他们铁了心一定要占东南呢 一个何元忍拦得住吗 “ 细柳问他 。
吕世铎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 他们敢动强占东南之心 , 想必是已经摸清楚了庆元的兵力 , 如今国战正酣 , 前线吃紧 , 皇上今年又准了王阎老的折子 , 将多数兵力抽调给了北边几省 , 这样一来 , 北边的防线是稳固了 , 可东南却空虚了 ! 如今城外还有江州来的反贼散兵 … 要送信 , 只怕也送不出去 1 “
阿赤奴尔岱真正的用意 , 从来不只是一个汀州而已 , 大燕倾其兵力加固北方层层防线 , 这对达塔王庭而言实在有些棘手 , 于是王庭将目光放到东南来 , 阿赤奴尔岱的本意 , 实则是要促成这东南乱局 。
大燕境内的反贼本是散沙 , 他们各自盘踞 , 还没跟朝廷打出个名堂 ,
便都各自忙着先给自己封王拜相 , 这些个 “ 王侯将相 “ 不但看朝廷不顺眼 , 看彼此也不顺眼 , 因此朝廷从未将他们正经放在眼里过 。
但如今他们却忽然拧成一股绳 , 从各地奔袱而来妄图强占东南 , 只怕这当中少不了阿赤奴尔岱的运作 。
“ 日大人稍安勿躁 。“
陆雨梧出声道 。
“ 可今日本该是清点军粮 , 然后运往西北的日子 ! “ 吕世铎眉眼压着浓愁 ,“ 如今城门被堵着出不去不说 , 军粮被烧没了一半 … 我们误了期限 , 真不知西北的将士们又该吃什么喝什么 , 若是真影响了战局 , 我吕世铎 … 可真就是十古罪人了 ! “
“ 大人 1
才将将走出牢门 , 吕世铎便听见这样一道声音 , 他拿头一看 , 原是他自己的近身护卫秦治道 。
秦治道急匆匆地跑来 , 气还没喔匀 , 便连忙道 :“ 城外的反贼退了 ! “
“ 什么 退了 7“
吕世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秦治道点点头 , 又说 :“ 汀州总兵何元忍率领兵马赶回来了 ! 如今已去追击江州反贼 ! “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
吕世铎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 汀州府库那边又有差役骑马跑来 , 他满头大汗 , 一下栽倒下来 , 还没起身就忙说 :“ 吕大人 , 陆大人 , 还请二位赶紧去府库看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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