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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四儿心胸发烫,他眼含热泪,却是一笑,拱手:“是,意诚在密光州则为密光州百姓,将来无论在哪里,亦为更多人。”
陆雨梧亦抬手。
风沙鼓动二人衣袖,康禄与紫金盟中人,以及周围的百姓们都在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彼此相对,作揖。
陆雨梧被陆青山等人簇拥着走出一段距离,密光州的百姓们仍在原地望着他,他回过头,风沙里,那些面容并未被这样的灰尘淹没,他们并不是吃人的怪物,他们从来都是活生生的人。
“恩公!”
乔四儿忽然大喊一声,又飞快地跑到他面前去,气喘吁吁地说:“还有,还有……”
“什么?”
乔四儿却又有点踌躇,但到底还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那个,我觉得细柳姑娘就挺好的,虽然我总觉得您根本就不是二心二意的人……”
“……二心二意?”
陆雨梧怔了一下。
“康禄看着您练的字了,有二个姑娘的名字呢,”乔四儿挠了挠脑袋,有点尴尬,“我觉得依照细柳姑娘的脾气,是不会允许您……那个……”
陆雨梧忽然笑
了一声。
乔四儿有点摸不着头脑:“您笑什么啊?()”
陆雨梧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他衣襟洁白,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沉静下来,风鼓动着他的衣袖,他垂眼看向自己左手腕部被陈旧刀伤割开的红痕,说:没有旁人。[(()”
从来就没有旁人。
西风凛冽,陆雨梧坐上马车,辘辘声响起来,他思及前些时候寄出去的那封信,算起日子,也许他抵达汀州之前,那封信便能送到燕京。
可是,她还会记得吗?
陆雨梧敛眸,神情不明。
从密光州到汀州是很长的一程,陆雨梧抵达汀州,时值六月初,南方开始进入梅雨季。
这日正是绵绵细雨。
“那新上任的汀州知州听说是那前首辅陆证的亲孙儿,先前因为被逆贼姜變牵连所以被流放到了密光州那样吃人的地方!哪知道这人非但没死在密光州,还在那边防住了达塔人偷袭!”
鸳鸯楼上,茶客们正热闹着。
“要我说,这位陆大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听说人是昨儿到的,但咱这儿的其他官老爷还没见过他人呢!这是二请四请的,才好不容易在今日将人请到对面的鹤居楼上,听说是备下了一桌好席面哪!”
“可不是么?鹤居楼那样的地方,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啊?看来咱这儿的官老爷们都不敢小瞧了这位陆大人!”
朱红栏杆边上一张桌前,一道纤瘦的紫衣身影背对着那片热闹而坐,她手中端着一只茶碗,吹开边沿热烟,抿了一口。
随即又搁下茶碗。
茶客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边盯着对面的鹤居楼看,有人忽然“哎”了一声:“快看哪!是不是那陆大人来了?!”
栏杆外烟雨朦胧,细柳循声侧过脸,垂眼往下看去,底下一顶轿子停了,后面一行青黛衣袍的侍者亦停下步履,为首的侍者有一张冰冷的脸,他伸手掀开那暗青的轿帘,里面青色的衣摆微动,那个穿着官服的人从轿中弯身出来。
桌上茶碗忽然被狸花猫碰倒,细柳站起身,伸手却没捞住它,它很快从栏杆灵巧地爬下去,一边叫,一边跳进雨水里。
陆雨梧听见它的叫声,却下意识地抬眸顺着它跳下来的方向往上看去,鸳鸯楼上,朱红栏杆,那里有一个紫衣女子负手而立,细雨沙沙的,周遭嘈杂,湿润的雨雾更衬她眉目有一种浓烈的艳丽,那是一种陌生的艳丽。
但陆雨梧看着她。
狸花猫飞快到了他的脚边,蹭着他的衣摆,亲昵地叫着。
鸳鸯楼上,
细柳垂眸与他相视。
她面前的桌上茶碗翻倒,那茶水浸湿了桌上一封才从燕京送来,将将拆开的信件,洇湿了其上筋骨清峻的一行墨字:
“山川几l千里,惟有两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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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也喜欢永嘉二年的冬天是近二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哪怕宫人们铲冰铲雪很是勤快,不过一个夜晚的功夫,紫禁城的琉璃碧瓦又被冰雪严丝合缝地覆盖起来,硕大的冰溜子垂挂在檐角,被早上薄薄的日光一照,是一种浸透寒气的晶莹。
此时下了早朝,百官们结着伴从金銮殿里出来,赶紧从宫人手里接来厚披风裹在身上,好在阶上的冰雪被及时铲过了,不怎么滑脚。
“这天也太冷了,也不知道咱大燕是怎么了,听说海州府那地方都雨雪不断,积雪足有数尺之厚,那可是海州府啊!本该是个常年炎热的地界!更不提其他地方,雪灾一回又一回地报上来,那么多的百姓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一位官员与相熟的同僚一边往阶下走,一边叹气:“如今在这个当口加税,只怕……”
“慎言。”
同僚提醒他一声,随即又低声说:“西北打着仗,好几l个地方又有雪灾,朝廷如今是真没钱了,如今也只能苦一苦那些没遭灾的地方百姓,朝廷如今难处大得很,我大燕百姓理应与咱朝廷风雨同担,一块儿将这难关给跨过去才是。”
“可西北不是暂时停战了吗?”
那官员想着方才在金銮殿中的情形,抬起头来,纷纷扬扬的大雪劈头盖脸地砸来人的脸上:“哪怕是在苦寒的草原上生活惯了的达塔人,他们也不能抵抗这样骇人的严寒,如今他们与咱西北大军隔着一个万霞关僵持着,看样子,两方都想先熬过这个冬天再说,陛下一定要在此时加税,真的是为了西北的军费吗?”
他的声音很轻,哪怕是身边交好的同僚也没听得清楚。
“秉仪!秉仪你走慢些!小心又滑一跤!”
忽然这样一道声音落来,官员才回过神就见一道绯红的影子很快掠过他身边,他与同僚赶紧停下,才低下头,又有另一道绯红的衣摆很快拂过,他们二人顺势往底下望去,只见那蒋阁老提着衣摆很快下去,将另一位冯阁老给拦住了。
那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也没敢多看,更不敢去听,赶紧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你好歹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如今又在内阁当中,你在外头能不能稳重些?”蒋牧被寒风吹得太阳穴刺疼,拦下来冯玉典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宫人追来将披风恭敬地奉上,冯玉典一把扯过来,遮住自己官服后面被冰雪浸湿的一片痕迹,早上在阶上摔了一跤,他到现在屁股都是疼的。
宫人很快离去了,蒋牧拉过冯玉典,两个人一道往露台底下避了避,蒋牧这才又开口道:“秉仪,方才在朝上你怎么能顶撞陛下呢?”
“难道你也认同此时加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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