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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极浅的笑痕在他眼底一闪即逝,像是有几丝掩藏不了的惊喜之色。
也是在这种时候,谢晋才会有机会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谢晋曾经是慕云殊的父亲——慕羡礼的学生,再加上慕羡礼和他父亲的交情,所以谢晋少年时就认识了慕云殊。
他也知道,在慕云殊画室最里面,有一扇门,而那扇门背后,是独属于慕云殊一个人的藏宝室。
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就只专注于画画这么一件事情,连带着那些可以用来研磨成颜料的矿石,也成了他最爱收集的东西。
谢晋很清楚,他这位向来沉默寡言,仿佛对除了画画,就对任何事都没有什么兴趣的朋友,只有在看着那些晶亮瑰丽,色彩神奇的矿石时,眼睛里才会显露出特别的神采。
就如同被石子激荡起圆圈波纹的沉静湖水,终于多了几分别样的生动。
“云殊,”
谢晋唇畔的笑意停驻半刻,像是忽然想起了最近的一些事情,他敛了敛嘴角微扬的弧度,忽然开口说,“不要去管外面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你……”
“谢晋。
”
谢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云殊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
他的嗓音仍然有点哑,或许是因为感冒,所以这会儿鼻音也有点重,“我不在乎这些。”
慕云殊从来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从来不会去管外界任何声音。
他从来都像是被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外头对他的盛赞或是贬低,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次也是一样。
但他没有办法否认的是,这一幅耗时一年才完成的《天阙》,没有达到所有人期盼的高度,也没有达到他自己心里的预期。
这样一幅耗费他那么多心力的作品,却还不如以往那些一气呵成的作品。
他像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瓶颈期。
手里握着毛笔的时候,他的内心里也始终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那么平静,这令他一度陷入迷茫。
“那就好……”
谢晋看着他时,神情有些复杂,但最终,他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许多人眼里,慕云殊是横空出世的少年天才。
他一路走来,未见崎岖。
而所有鲜花盛誉与曾经那么多人艳羡赞赏的目光,都在他的新作《天阙》陷入争议时,变成了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
但谢晋险些忘了。
慕云殊和旁人不一样。
想到这儿,谢晋不由舒展了眉头,总算是将心里的那点担忧给彻底放下了。
下午的太阳正盛的时候,外头青砖上的苔藓都被炙烤得失去了鲜亮的色泽。
谢晋最近在盯一个书画展,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多,他也没有久留,坐了一会儿就说要走。
但当他站起来,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慕云殊清澈的嗓音:
“谢晋。”
谢晋闻声回头的时候,就见慕云殊将一个木制的画筒朝他扔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当着慕云殊的面打开来,卷轴只展开一半,谢晋就笑了。
那是他最喜欢的书法家——南朝的郑天恒的《朝叙帖》。
“回礼。”
慕云殊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那只木盒子,也没看他,只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你这回礼,可比我送你的那块石头值钱多了。”
谢晋笑着把那幅字重新收好,动作始终小心翼翼。
这一天,在谢晋离开之后,慕云殊在临着荷塘的回廊里坐了一下午。
当他再把那幅《天阙》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天夜里的那场奇怪的梦。
梦里的景致几乎和他的这幅画一模一样。
唯独……
慕云殊的指腹在那画里半隐在缭绕烟云间,只显露出模糊的轮廓的殿宇间细细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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