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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列车,出奇地比平时要快。沿途小站都不停车,到了河南郑州站,呼啦啦的下了很多人,原本这些乘客,大都是在京城工作,乘车回家乡过年的,听说武汉那边发生疫情,纷纷下车改签返京。车厢里一下空静起来,只剩下陈卓越父子、还有两位七旬老人。据老人说,他们马上在湖北广水下车了,老爷爷侧身好奇的问道:“你们父子俩怎么不下车呢!现在病疫流行,你们不害怕吗?”小黄河立刻挥舞着拳头,口气坚强地答道:“我们才不怕呢!我爸爸是收拾病疫坏蛋的工程师,他一下就会把病疫收到盒子里,不让它出来捣蛋害人呢!”两位老人听罢,捧腹呵呵大笑,伸出大指姆称赞不已。
陈卓越瞧着儿子在座位上,蹦蹦跳跳高兴不已,也许是去姥姥家,马上要见到日思久别的妈妈和弟弟了。这人说来真巧,天天在一起不觉得珍贵,一旦分别,哪怕是几天时间,思恋的感觉,如喝烈酒一样,心里腾烧起来,如今才知道,跟可爱的妻子儿子相处在一起,这比喝什么要甜、吃什么还香呢!这时,大脑里慢慢的呈现出一个难忘的画面;
那是陈卓越博士快毕业的这一年,学校到放暑假的时候,已在中学任教的女友周文丽,主动的提出来,希望暑假期间,跟随他去河南老家,拜见陈家父母,看望他的姐姐。陈卓越拥着女友,面仰着阳光灿烂的蓝天,大声地说:“周文丽,你终于要嫁给我了,我马上给姐姐打电话,他们会跑到镇上来,热情接待你这位可爱的京城公主驾到。”
这天中午,陈兰花在家做饭,突然接到在京城读书的弟弟打来的电话,只听到弟弟说,要带女友回家拜见父母。顿时,姐姐高兴得有些晕眩。赶紧来告诉父母。母亲喜得合不拢嘴,激动得只称好好好啊!父亲则坐在一旁,平静的抽着旱烟笑道:“我还在寻思呢!这小子都三十过头的人哪!媳妇养在丈母娘家里,还没有个影。”
陈老汉说道这里,敲着旱烟锅的烟灰,起身过来对女儿说:“今年初,你弟弟回家过年,有天晚上,我心焦的问他,这小子瞒着、故意不接茬老子的话呀!咋现在突然说,女友要来呢。”姐姐笑嘻嘻得对父亲说:“如今的年轻人,不像我们那时循规蹈矩,再说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又是大学同学,无须请媒婆上门来说亲,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定终身咯!”
没过一个星期,陈卓越带着女友,远赴河南来看望父母,这是他人生最得意、最幸福的时刻。那天久雨天晴,阳光普照绿色茵茵的田野。陈卓越拉着女友刚下车,就看见父母喜气洋洋的,带着一大堆亲戚来迎接;姐夫开着那辆拉货的载重车,车里洗得干干净净,车厢里放着一排木凳子;车头上挂着醒目的红布大花,显得喜气迎客。母亲上前来,首先拉着周文丽细嫩的手,喜上眉梢的笑称:“这是谁家养的姑娘,好俊哟,标致的爱死人啰!”姐姐在一旁说:“妈,人家是武汉大城市的姑娘,读书到研究生呢!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教书的。”亲戚们跟着唧唧羡慕称赞。
这时,镇上的书记镇长也来赶热闹,握住陈父的手说道:“老陈啊,你家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给镇委吱一声呢?你儿子是咱们镇的名人,第一个考上北京的大学博士,将来他在北京有所作为,咱们镇招商引资,还跟着沾他的光呢!”镇委书记镇长这番话,让老陈很长脸,这比给他发什么奖金和奖状还给力。书记镇长又来到陈卓越面前,分别握手爽朗的说:“卓越啊!你可是咱们镇读书学习的大明星呢!将来在京城一定大有所作为的。下一步招商引资,我和镇长思来想去,还指望你来牵线搭桥咯!”最后,书记和镇长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赏给周文丽,陈卓越心里好感动。
姐夫在接亲的队伍中最醒目。装着一套崭新的民族服装,按照岳父大人要求,不仅把车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事先在镇上,给车来个“二保”,喷漆后像辆新车。这样,确保迎接陈家的京城公主,一路顺风吉祥到家。姐夫让卓越带着女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然后开始发动车儿,柴油燃烧的浓烈废气,从车尾排气管里喷出。
姐夫在大山里开车快二十年,算是位老道师傅,且从未出事过。父亲依然嘱咐他,开车弯道下坡要慢点。姐夫一路上紧盯着路面,一言不发像个陌生人似的,小心翼翼的开着迎接专车,在起伏的山道上缓慢爬行。大都市长大的周文丽,第一次欣赏到夏天雨后的大山景色,显得格外痴迷。她座靠车窗边眺望,山峦叠峰竞秀,奇峰倒映粼粼;沿途高耸的山坡,松树,芭蕉树,刺槐树,白杨,银杏,宛如青春少女,披上绿色衣裙,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车爬入山间,迎来一团团弥漫的蒙胧的薄雾,像华丽的幔帐,罩着满山耀眼的新绿。犹如一幅幅动人心弦的画卷,不尽的展示在她眼前……
车刚开到村口,年过五旬的村支书,喜洋洋的领着一群大妈敲锣打鼓,迎接陈家未来的媳妇驾到,大妈们争先恐后,上来围着下车的周文丽,细瞧着这个大城市来的漂亮姑娘,无不称赞陈家好福气。村支书给陈卓越胸部轻轻一拳说:“你小子是咱们村学历最高、工作最好、挣钱最多、媳妇最漂亮的男子。”周文丽被夸得脸上绯红,躬身连连致谢。
这时,当年给陈卓越取名字的校长,如今已退休年近八旬的老人。他挤到陈卓越面前说:“卓越啊,你不仅学历高,还要努力混出个本事,将来为咱们村扶贫出力啊!”陈卓越激动的直点着头。陈卓越回忆到这里,心如针刺,有愧家乡父老乡亲们的厚望。如今,不仅没混出个模样,反而连工作饭碗都丢掉,更让父亲难过的是,把漂亮的媳妇也给弄丢了。他忍不住用拳头砸着胸部,就像一块石头堵在心里。这时,列车广播传来女性的声音,打断了他悲痛的思绪。
列车进入河南信阳站,陈卓越的手机又显示岳父发来的微信:“卓越,今天中午,我们这里防疫封城啦!你赶紧途中下车,带着孩子返回京城吧!陈卓越略思一会,镇定自若的回复道:“爸,流感病疫不是年年都在流行吗?有什么可怕惊慌的呢!再说,列车已进入湖北境内,即将到站。这是最后一趟开往的列车,请允许我来偿还,对您女儿家暴的孽债吧!让孩子过个圆满的生日。”周来志听到女婿这番答复,心热流泪的半响没说出话来。周文丽得知前夫带着儿子已到站下车,心头如闷雷爆响,焦急的对父亲说:“爸,您这次当好人,可把事做砸哪!我们一大家人,都挤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一旦被感染该怎么办呢!”说罢,凄然的扶着门窗,嘤嘤的痛哭起来。周来志心里很清楚,女儿所说的后果。现在事到如今,恐惧埋怨有何用呢?他强颜的安抚着女儿说:“大家已经相聚在一起哪!尽量做好防范应对措施,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周文丽这才静下心来,瞧着这套她再熟悉不过的老房子,两间卧室都不到12平米,放置衣柜和床,进去几乎连人都摆不开,客厅的空间只有十来平米,置个不大的饭桌、放个三人沙发,空间显得更加狭窄。她心里暗暗担忧,盘算如何安排这一大家人住呢?其实她最担心的是两个年幼的儿子,一旦感染怎么办呢?她唯一的想到个办法,那就是前夫带着两个儿子,去附近酒店里住,这样化解给孩子带来感染的风险。
周来志同意女儿的安排想法,让外孙过完生日,就住进酒店。他赶紧拿着两千元跑下楼来,直接到马路对面的酒店来询问。哪知,大门紧闭谢客,连走几家酒店,情况都是如此。这下急傻了周来志。一位正在打扫卫生的环卫员,见他焦急的找酒店,便好心的告诉他,前面不远有家大酒店,好像没关门,还在接待客人呢!周来志赶过去,果然有家酒店在营业,进去询问才知道,酒店明日关门停业。周来志心里开始担忧起来,那房子一下挤进六个人,令他实在不敢想象和后怕。他怏怏回到家里,女儿听到父亲说酒店不营业,一下急得摊在沙发上,半天才说,酒店原本不关门,这肯定与跟疫情发生有关。
周来志突然想起楼顶,有个像房子的煤棚,便对女儿说:“文丽呀,楼顶咱们有个煤棚,等卓越父子来了,让他捡一捡,打扫一下,就让我和他去住吧!这样,两个外孙住一间房子,你就睡在客厅沙发上,照看你妈病情。你看怎么样?”
周文丽听父亲这么一说,算是个隔离的办法。但她转念一想,夜晚楼上风很大,万一老父亲睡在里面受凉,感冒了咋办呢?周文丽立刻摆手说:“爸,您也是七十来岁的老人,哪能住在露天煤棚里呢!即便是您自愿,但旁人知道,岂不是怪罪我缺德苦老吗!”周来志瞧着女儿为难的表情,摆着手说:“管别人怎么看,现在家里有病人,处于特殊的隔离阶段,这样做,总比大家都挤在一起,感染要好吧!”周文丽思忖一会,只好点头同意。
中午十一点,一路急速的列车,提前达到终点站。广播响起女播音员轻柔的声音:“旅客朋友,您们好!这是开往终点站的最后一趟列车,十五分钟后将返回西站。现在开始防疫封城,回返的乘客,立刻买票乘车。” 陈卓越拉着儿子走出车厢,吃惊地看到整个列车,怎么只有寥寥几个乘客下车呢?开门的列车员,神色紧张的告诉他,很多来归家探亲的乘客,因疫情途中改签返回。这给陈卓越紧张的心里,蒙上一层未知的阴影。
小黄河看见的幽静空旷出站道,静得一个人都没有,他紧紧拉住爸爸的手腕,手心冒着湿润的汗珠,便紧张地发问:“爸爸,车已经到站了,那些戴口罩的叔叔阿姨们,怎么不取架上的箱子,跟着我们一起下车呢?”陈卓越躬下身来,拉着黄河的手,轻声的说:“那些叔叔阿姨,都害怕这儿的病毒坏蛋。所以,他们不敢下车来。儿子啊!你要是害怕,咱们赶快上车回去吧!”黄河一听爸爸说,回那个没有妈妈和弟弟的凄冷家里,顿时吓得急着摆手:“爸爸,我不怕病毒坏蛋,我要去姥姥家,见妈妈和弟弟呢!”
黄河慢慢转身,瞧着静悄悄的出站大厅,四周都没有出站的人影,他咬牙伸出捏得紧紧的小拳头,在爸爸面前挥舞道:“我才不怕呢!我要和弟弟拿着大刀,砍死这个病毒坏蛋。”陈卓越拍着小黄河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对他点赞道:“儿子呀!你真勇敢哟!不愧为是黄土高原的坚强后生。好吧儿子,咱们现在就出站啦!去姥爷姥姥家,见你妈妈和弟弟。”
黄河高兴的拉着爸爸的手,大踏步的往外走。陈卓越心里稍轻松起来,乐呵呵的牵着儿子,从大厅里走出来,顿时令他瞠目结舌。这座气势如虹、生机盎然的大都市,在疫情肆虐的侵袭中,像江汉关洪亮的大钟,突断发条一样,无声无息地停摆下来…
此刻,陈卓越兴冲冲带着不怕病毒坏蛋的儿子,来到沉静的车站广场,面临公交停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