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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卓越骑着车,正准备往家赶,衣兜里的手机吱吱响起,传来前妻的凄然哭喊声:“你赶快回家吧!妈好像气道被痰堵上,呼吸机亦不管用了,人快不行啦!”陈卓越听到前妻这句话,心弦猛然紧绷起来,使劲的蹬着自行车踏板,车速几乎比公交车还快。经过十字路口闯红灯,差点被运垃圾的车擦倒,司机从车窗伸出手,指着他恼怒的喊道:“伙计,大过年的注意安全嘞!出了事,别让我跟着搭背呢!”
陈卓越到了家院儿门口,把车哗啦一丢,像一只被饿虎追逐的兔子,拼命地往楼上奔跑,爬到五楼推开房门,他把外套脱下,呼啦的丢在沙发上,一个箭步地迈入岳母房间,看见她面容紫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毫无反应的垂搭在床边。但她头脑似乎很清醒,侧眼见女婿喘着粗气、心急如焚的跑进来,她好似见到救治的医生一样,首先痛苦的拍着胸部,然后又指着喉咙只摆头。
陈卓越像个资深的医生,根据他这段时间学习医疗知识,首先判断岳母,可能是咽喉积液凝固,形成硬痰块堵塞气道,造成她呼吸受阻。如果短时间内,不把堵塞气道的痰块吸出来,病人极有可能停止心跳呼吸。他急得脑门直流豆大的汗珠,突然想起王晓刚送来的药袋,急忙打开一瞧,果然配有两瓶生理盐水、不同规格的软管。
陈卓越迅速地把胶管插入岳母的鼻腔、口腔,生理盐水一股股顺管而下,稀释着堵塞气管的痰块。岳母痛苦的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着胸部摆着手。陈卓越思虑判断,也许是病人的气道和咽喉,堵塞的痰块很多很硬,仅靠生理盐水,很难一下稀释。所以,病人依然呼吸困难,如不及时采取化痰措施,病人很可能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于是,陈卓越果断的做出个、令父女俩震惊的举动,他伏下身来,直接用嘴对着岳母的插管,用力地吸了起来,一口、两口、十口……终于将岳母气道里的堵塞物,全部吸了出来,足有大半瓶血色浓痰的混合液。这时,呼吸机屏上,跳跃的蓝光数字显示,病人吸氧度恢复正常状态;岳母气道畅通起来,脸色渐渐开始转红。陈卓越终于松了一口气,立刻跑进卫生间,趴在洗脸盆上,一阵哇哇的吐出口中残液,便用牙刷沾上牙膏,反复刷漱着口腔,然后筋疲力尽的瘫倒在马桶盖上。
周来志惊讶的见女婿用嘴,来给老伴气道排痰,十分心疼的说:“女婿啊!你妈得的是传染病,你怎么用嘴去吸痰呢?万一这感染给你,我们家该怎么办呢?”说罢,忍不住哽咽起来。前妻更是在一旁惊恐落泪,万没想到前夫做出这般感人之举,竟然用嘴吸母亲气管堵塞的浓痰。瞬间,她仇视前夫家暴的眼光,渐渐温然的淡化起来,就像他手中的生理盐水一样,灌入她嫉恨仇视的心田,稀释得一干二净。
陈卓越走出卫生间,周文丽猛然的附在他肩膀上,用拳头轻轻的捶着他背,凄然痛哭的说:“你真是不要命了,一旦你感染,咱们这个家么办咯!”陈卓越拥着前妻,淡定道:“我身体好,不会有事的。这种病疫,主要是病人感染,持续高烧不退,导致肺部炎症加重,积液覆盖肺叶表面气孔,病人呼吸不畅,胸腔形成痰液凝结。堵塞病人气道和咽喉。往后还会出现这种病危症状,如果不采取及时排除,病人随即有危险。”
父女俩惊呆的瞧着陈卓越。感觉他像个医科大学的教授,有板有眼的、一套套的给他们灌输医疗说教。他的表情,让前妻震惊佩服不已,正如父亲所言:前夫经历失业、离异和这场灾难,这一系列的人生磨难,会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坚强;那些虚伪好强、自我为大的心态,被眼下抗疫的洪流,冲击荡涤的无踪无影。接下来,周文丽寻思,面对疫情现实,放下对前夫家暴的仇恨,然后跟前夫配合相处,共同应对这场猝不及防的疫灾。
陈卓越抖起精神,从岳母房里出来,把手轻轻的搭在岳父肩头,安慰道:“爸,您别为我担心什么。刚才妈出现气道堵痰,病情非常危急,家里又无吸痰的医疗设备,只能采取人工吸痰,只要妈转危为安,我什么都能做。”周来志看着女婿坚毅的目光,心里踏实安然多了。但他心里,还是担心女婿安危,希望上天别给他家再添乱了。
刘莉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又从阴曹地府晃了一遭,硬被女婿这张嘴,又把她潇洒的吸回阳间。刚才她朦胧中,记得来到阴曹地府,门口站着有个穿着黑色地府袍子、管阳间寿命的人,见到她十分吃惊,便平和的问道:“刘老太,前两天你不是来了一趟吗?今儿怎么又跑到这儿来呢!我每天在这门口,接收无数阳间不想来报到的人,我府的通知下达后,他们总是推三拉四,延迟报到。唯有你是主动来的。难道你不想多活吗?”
刘莉见地府不肯接受她,急着申辩道:“我亦不想来地府报到,但病疫不让我活下去,非逼我来报到呀!”这时,管阳间寿命的官儿,见刘莉迟迟不肯离走,像菩萨慈祥模样的走到她面前,和瑞的劝导她说:“刘莉呀!你们夫妇积德行善,家庭又和睦,我们报上级批复,你们夫妇的寿命,可延长十年以上。现在时辰已到,你赶快回去吧!免得家人为你担心焦急呢!” 刘莉见地府官员这么说。只好拎着行李回到人世间来。
刘莉从朦胧中醒过来,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行了。随时都有走人的可能。她趁现在头脑清醒,把憋在心里的话儿,赶紧对他们讲出来。于是,她拿着枕边的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分别写道:“老周啊!原想跟你白头偕老。但病体不允许呀!我不放心的是你,多病体弱,要照顾好自己,周围有丧偶的合适女,相来做个伴吧!不然你孤独一个人,要是遇上生病怎么办呢?”刘莉写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
她望着床头柜上合影照片中的女儿,眼泪唰唰直落的说:“文丽啊!最让老娘放心不下的是你,你离异孤身带着两个孩子,将来遇上难处,谁来帮你一把呢!老娘奉劝你别赌气了,带着孩子跟卓越回家吧!和睦的好好过日子。依老娘所见,你这辈子,很难遇上比卓越对你更好的男人哪!”
刘莉写到这儿,手颤抖提不起笔来,她把眼光转移到照片中女婿脸上,她停顿片刻,继续写道:“卓越呀!你是我女婿,又是我认的儿子。希望你再不会伤害我女儿,她等你十年不容易,往后无论遇上多大的困难,你不要抛弃我女儿……”刘莉写到这里,心里难过的再次停顿下来,好像自己即刻离开人世,忍不住抱着合影照片的相框,痛哭起来……
周来志隔着门窗玻璃,看见老伴拿着笔和纸,边写边伤心痛哭,心如刀割,不知怎么来安慰老伴。这时,学校老书记突然发来视频,关心问道:“来志啊!我听说你家刘老师病重,没有排上病床住院,在家隔离治疗,现在治疗的情况怎么样呢?”周来志见到老书记来关怀他,失声的痛泣起来,因为他跟老书记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当年是老书记把他从师大选入学校的。如今像见到亲人一样,眼泪而下的说:“感谢老领导关心,社区已经将我家病重的老刘,登记排上住院治疗的前列。目前在家隔离治疗,效果时好时差,病情不太稳定。”
老书记最后安慰道:“据我了解,中央英明部署,政府加大力度,病床紧张的状况,很快会得到缓解,你们坚持几天吧!”虽然,老书记没解决他家病床困难,但几句话说得让周来志热泪盈眶。尤其是让他感动铭心的是,当初他被公安当间谍抓走,学校很多老师都相信他是个暗藏的间谍,见到刘莉绕道走,生怕受到运动连累。在当时那种背景下,唯有老书记挺身而出,在大会上立场坚定的说,周来志不会是里通国外的间谍,而是一名工作兢兢业业的称职老师,相信政府会给他公正判断。果然不久,周来志无罪释放。从此,周来志夫妇,每年春节第一天,请老书记来家喝酒。
周来志说话,突然感到咽喉阵阵作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喉咙上,呼吸起来很不舒服。本想问女儿,家里有什么药,可以服一下。但他一想,断掉这个念头,因为老伴病重多日,已经让女儿女婿够辛苦了。如果他说不舒服,女儿会更加担心,再添忧愁恐慌,只好暗暗的忍住,找个合适的时间,下楼去药店买点药,悄悄服下就会好的。
女儿见父亲精神不太好,面色有点苍白,便关心问道:“爸,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吧!如果是,尽早告诉我,千万别强忍着好吗?”周来志强作精神:“姑娘,你别当心我,可能是这几天担心你妈,晚上没休息好吧! 我注意一下会好的。”周文丽瞥一眼父亲说:“您今晚好好的睡一觉。我来沙发上值班吧!”周来志听罢,立刻摆头不同意。这时,房间里传来刘莉大声的哭泣声,吓得父女俩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