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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家沟以南,孙壮所部大溃,宁则臣率部追击。周普换回甲衣,率披甲轻骑分队从湄丘突出,将孙壮部侧翼阵列杀了对穿,便打了旋,往西北而走。
这时候睢宁城西也鏖战不休,刘妙贞率步骑出青龙岗,欲援孙杆子,但给西出睢宁的长山营及两百重骑截住去路,双方在下邳古城前苦战。
睢宁居邳县之下,又名下邳,之前的城池早年给洪水冲毁,建了新城,才改名睢宁。古城遗址还在,残墙废垣,踞睢宁城才六七里地,站在睢宁城头,能望见这边展开来厮杀的战场。
刘妙贞也是无策可施。
孙杆子奋不顾身出宿豫率部奔来,她不率部出击,孙杆子给江东左军侧击拦截,必败无疑。
再说八万余流民军在睢宁已形成滞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强攻睢宁得手的把握太低,孙杆子率部而来,诱江东左军全师出击,实也给刘妙贞看到一线解困的机会。
不战,则困局难解;战而险胜,睢宁与宿豫能连成一片,流民军还能聚在一起,或走或留,都有腾挪的余地。
关键是东海狐林缚所部,实为江东郡各路兵马翘楚,杀败江东左军,则能震慑江东郡其他兵马不敢轻易妄动,从而需要喘息的时机。
当前局势下,刘妙贞是不得不战。
然而江东左军卒强将勇,兵利甲坚,诸将畏惧,嘴里都说战,却迟迟不肯打开营寨发兵。不得已,刘妙贞只能率她与马兰头所部精锐万余人,出青龙岗先行奔下邳废城而来。
马兰头节制余部万余人为后军,拖后随行。
林缚使秦承祖代为节制渡淮军,与敖沧海率长山营精锐甲卒在下邳废城前列阵,他率甲骑、刀盾辅兵及护骑居两阵之前。
以流民军当前之势态,刘妙贞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压在这一战上。奔至下邳废城前,便使全军展开激战,她亲率红甲骑队左冲右突。
渡淮军残部在当世也要算一支难得的精兵,给调到睢宁后,在兵械上得到进一步的加强。但将为兵胆,将为兵骨,渡淮军残部的武官体系短时间里并没有得到改头换面的提高,实与江东左军的长山营精锐相比,还差一线。
刘妙贞眼力极佳,接战时,就看出左翼渡淮军要弱一些,容易形成突破缺口,率精锐猛攻渡淮军阵列的侧角,想先一步打崩掉这只角,将溃兵往内线驱赶,搅乱江东左军的整个阵形。
刘妙贞身穿绯红战甲,身后穿同一色甲的骑兵不过两三百人,但所爆发出来的战力,尤其的惊人,林缚站在下邳废城的城头观战,感觉那一队红甲骑兵仿佛一支锋利的枪刃,三五下便将渡淮军左侧剖开,杀得骨是骨、肉是肉,一团糊涂、血肉淋漓。
渡淮军都是老卒,与新卒不同。
新卒若是溃败,会下意识转身就逃,留下毫无抵挡的后背给人掩杀,老卒则不同,即使给冲散,能听得懂战鼓声,能看得旗号,只要战鼓声不乱,只要主将大旗不倒,就还能保持战斗意志,能三五人抱团,找有利地形,负隅顽抗,等待后面的援军赶过来。
老卒殊为难得,能从选拔、培养出一批有战术素养的武官来,林缚当然不舍得消耗太多。
接报孙壮在姚家沟被擒,其部已溃,周普率轻骑随后就到,宁则臣也会在最快时间整部开赴这边的战场。
林缚便将手里留作预备队的两百甲骑及四百刀盾辅兵派出,绕从渡淮军外侧进击,使甲骑从流民军侧翼杀个半穿,到下邳废城正北方向的桃林集结。林缚本在则在护骑的簇拥下,进入长山营的阵中,与敖沧海汇合,率长山营往前冲杀,整体往北面的桃林转移。
甲骑犀利无比,能将敌阵无情的撕开,但流民军人数太多,展开来纵横七八里。关键流民军除红甲骑队外,还有两千多的骑兵在两翼掩杀,战力不容小窥。
林缚与敖沧海率长山营整体前突,便是要到桃林外接应甲骑,避免甲骑损耗,失了冲阵之力;同时使渡淮军稍靠后一些整饬阵形,有个喘息的机会。
江东左军虽才两百余甲骑,人皆重铠,马亦披甲,箭矢射之不进,枪矛刺之不透;甲骑另有四百刀盾兵辅之,流民军即使不畏伤亡,也没有舍身上前缠杀的机会。
刘妙贞见江东左军甲骑犀利,从侧翼杀进己阵,侧翼几乎建立不起有效的抵抗,若弃之不顾,没等她冲溃江东左军的阵列,己阵倒要先崩溃了,率红甲精骑从侧面杀出,咬尾来追江东左军的甲骑……
这一战从隅中时分开打,一直打到夕阳将晚都没有停息。
五营渡淮军几乎给打溃,秦承祖最后只能掌握不足千人的残兵,依在长山营之后列阵防御,宁则臣、周普皆率部赶来参战。
流民军陆续参战的兵马也达到两万余人,依旧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
红袄女的红甲骑队从三百余人打剩四五十人,仍然未撤出战场。
林缚这时候也看出红袄女为何要将随扈精骑的铠甲都漆成红色——江东左军犀利的穿插虽数度将流民军切割开来,但只要红袄女率红甲骑队驰骋战场不息,那些给切割开来的流民军就似乎看到主将战旗还在半空中飘扬一样,还能维持作战意志,给分割而不溃乱。
更有好几员流民军将领,率部始终跟着红甲骑队在战场上穿插移动,保证流民军的大体次序不乱。
夕阳下,林缚眯眼看着千余步外的红甲骑队,观其势态,竟然还要强突过来。
“这黑脸婆娘怎么还有气力?”周普骑马护在林缚身侧,发恨说道。
“差不多快三个时辰了吧?”林缚问腿上中箭、不便骑马的秦承祖。
秦承祖点点头,宁则臣暗中乍舌。
宁则臣率部赶来稍晚,参战才一个时辰不到,就看到红袄女披挂带队,或冲阵或接援,冲杀了四回,中间几乎没有停歇过。
这样的体力,宁则臣也自叹不如;周普脸上给挂了一道血痕,便是拜红袄女所赐,要不是周普闪得快,面门都要给红袄女一刀劈开。
流民军本是乌合之众,即使是流民军里的精兵,论兵员素质,也绝不能跟江东左军的甲卒相提并论。但打到现在,流民军没有成疲军,还能越打越勇,却是给红袄女个人武勇激发出来的士气跟斗志。
杀了红袄女,才能彻底的掐灭掉流民军的斗志。
“撇开前阵,大人将旗我亲自来守,让红袄女杀进来夺旗!”周普恶狠狠的说道,又想到生擒孙杆子的那一招来。
“胡闹,大人将旗若是给夺去,大人与江东左军的颜面何存?”秦承祖才不同意周普用此险计。
他们在战略上占据极大的优势,没有必要与流民军争一时之胜负。便是退兵回睢宁,给困在汴、泗两河之间的流民军还是扳不回一点劣势去。
相比较之下,保住江东左军的军威,比争一时意气要重要得多。
周普嘿嘿一笑,给秦承祖训斥了,也不吭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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