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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旖旖(五)【4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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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我认同,易庭谦确实是不如他狠,否则他早就饿死在国外了。至于他的前途到底是不是不可限量,那也得看他有没有命活到这一天。

我先是打算自己下手。我把之前去潜水的计划重新找了出来,可现在我跟他的情况是不可能再一起去度假了。我看似有很多时间,但也可能会随时没有时间,我太清楚他现在还没有动我是因为他觉得我根本跑不掉,吊着我的死期也是他给我的折磨之一。他是站在顶端操纵的人,无所谓让我再提心吊胆惶惶几天,一旦他闲下来了又会心血来潮发什么疯,我难以想象。

那两周里我想不出来合适的计划,情绪极度烦躁,刚巧我年前投稿过的一个国外设计活动给我发来邮件,恭喜我的作品入选。我托一个网上找的留学生买了两盒以我的画为包装的烟,具体要怎么使用还一时没有灵感,但不管我打算怎么用,首先我得能接近易森。

他原来的助理当初因为倒霉在国外伺候了他两年,现在高升不是助理了,依旧是他的心腹。这个人不知道我们的真实关系,但知道我对于他的重要性,对我一直很客气,我跟对方私下里见了几面,侧面打听了他最近的行程。因为他五月初的时候会到南山的别墅区参加二期的开工仪式,我找人代租了我们之前住过的那栋别墅,我计划在他来的那一天将他引过来,可具体细节还没有来得及去细化和实施,他的礼物先送上了门。

收到东西的那天我还在上课。从驿站里取出来的快递是个很小的盒子,我随手晃了晃,以为是自己买的耳钉,可回到宿舍拆开之后,里面的红色盒子隆重精致,显然应该是用来装钻戒的。只是在打开时那上面插着的并不是钻石,而是一枚小小的u盘。

那一瞬间的不祥预感是本能性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到我的手脚和大脑,只用了半秒钟不到。

我安静坐下来,把桌上的笔记本掀开,插入,读取,播放。我的内心没有我脸上表现出来的百分之一镇定,但这体面也仅维持到画面加载的那个片瞬,当视频的声音缓缓流淌出音响时,我整个人霎时僵直战栗,我愣了数秒之后,猛地站起来抓起电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墙上砸了过去,屏幕与机身在几次的爆裂撞击后彻底分离,房间里终于重新寂静下来。

我站在地上,呼吸急促,浑身颤抖。我抓起来桌上的手机打给他,他的女秘书温柔询问着我的姓名与贵干,我失控地爆着粗口让她赶紧叫他滚过来接电话,她静默片刻之后,礼貌把电话挂断了。

我把手机也摔了出去,桌上能摔的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整个房间里瞬时一片混乱狼藉,我喘着粗气站在当中,最为狼狈可笑。

我早就预料到他会知道我跟他的前助理见面这件事,但我没有预料到的是他这样的警告方式。装婚戒的礼盒显然是在回应我之前跟易庭谦所说的打算结婚的话,里面的录像是他在向我预告他的行为,他会把这份礼物送给我想要结婚的人,现在这一个,以及未来的每一个。

他在这个时候把这些视频寄给我无疑是在向我彰显他对我的绝对处置权。他高高在上,手握我的命脉,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是徒劳,两年前的我反抗不了他,现在的我依旧不能。我作为一个依附于易家的私生女,这辈子都是他这位正统继承人的附属品,这辈子都别妄想挣开他。

我浑浑噩噩在床上躺到了天黑,脑袋里一片混沌空白,眼前破碎又清晰地轮番放映着我第一次被他强迫时的画面,也是这三年里反反复复在我梦中惊悚重现的情节。我曾经无数次梦见自己慌张惊恐地跑下楼梯,有时候我穿着繁复的裙子动作不便,有时候那段楼梯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有时候我身后传来脚步声可我怎么努力也甩不开,有时候我终于逃到了楼梯尽头,但当我推开那扇门时,他站在门外。

每一场噩梦的最终都是惊醒,而后是我在清醒中睁着眼睛第一千次一万次痛苦回忆着那深刻进我每一条细胞和神经里的绝望一幕。而今天拜他所赐,我又一次亲身回到了那生不如死的一刻,我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无助哭泣,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在他身下经受的暴力折磨。

我原以为经历了这三年自己已经成熟了很多,我不再只会懦弱逃避想要离开江城,我可以冷静思考计划,耐心等待着时机,但我还是远远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强大,我还是会为了这一幕的重现瞬间崩溃坍塌,不堪一击。我忽然不想再等那个机会了,我已经等了三年的时间,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急于想看到他死,现在、立刻去死,就算是让我跟他同归于尽——

墙角里的手机振了起来。

在它停停响响快一刻钟后,我慢吞吞摸着黑昏昏沉沉爬下床,被横在床前的椅子绊倒摔到了地上。我的膝盖和小腿撞得生疼,掌心也硌到了不知是什么的坚硬东西上,痛得我皱着眉蜷在地上想哭,我眼泪都已经涌到了眼底,可是下一刻,我突然慢慢舒缓下来表情,整个人奇异地在那瞬剧痛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镇静。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身体上的疼痛原来可以缓解心理上的痛苦。我呆愣坐在地上享受着那刻隐秘的宣泄,大脑随着痛感的平息渐渐冷静下来。我突然清晰意识到了矛盾所在,我一直以来所焦虑的都是因为我想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去杀了他,我没有轻易想过去动用自己的底牌,因为我有顾虑,也有不舍。但这一刻他帮助我重温噩梦,他让我看到了自己隐藏在白日里平静面孔下的脆弱和腐烂,恍惚间我忽然怔怔想,我都已经是自顾不暇的人了,还有必要去顾虑其他人吗?

长久陷在黑暗里痛苦崩溃的人,迫不得已踩着别人向上,神明也会原谅她吧?

一周之后,我托前助理给易森回了件礼。一盒烟,还有一张请柬,请他在当天的典礼结束后来别墅参加派对。

我确定他会来。从他寄过来视频之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他除了可以预料到我起初的愤怒之外,应该也很想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是示弱求和,还是绝地反击。

我从中午等到傍晚,那种被等待无声消磨的感觉很煎熬。顾衍看出我心不在焉,晚饭之前找了个机会问我怎么了,我摇头说有点不舒服,他还想再说话,楼下忽然有人喊我:「裴旖!你哥哥来了!」

面前的人诧异而探究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的视线,若无其事道:「下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走下楼梯,那种感觉像是踏向深渊。我整颗心脏在愧疚和亢奋里癫狂地摇摆着,想后退,但更想往前。

易森站在客厅里,脸上噙着礼节性的微笑。众人正在长桌前分着他买来的蛋糕和咖啡,他瞟见我们俩一起下来,视线在我身后短暂沉沉停留后,又回到我身上,唇角意味深长地挑了挑。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清脆叫了声:「哥哥。」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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