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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遥若有所思地道:“上一世在这个时候陛下确有改制的心思不假,但之后的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在朝堂上提起,子曜道是为何?”
韩昭没想到他会忽然重提上一世的事,愣愣的顺着他的话问道:“却是为何?”
谢遥道:“兴和三年十月廿七,荆州佃户作乱,杀了当地豪强刘氏一家。”
荆州刘氏,便是年初与韩昭一同赴考并名落孙山、但仍为春闱舞弊案作证的刘适家族。
可是这事,连当时已经身处官场的韩昭也不知道。那时她还是大理寺丞,品秩太低没有上朝的资格,身处三省六部以外也没有收到和刑狱之事无关的大部份消息。
她却大概明白了上一世改制不成的来龙去脉。
“上一世没有舞弊案、王魏案、秋税案,陛下要推新政还要先与身处高位的世家家主们多番周旋,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不满刘家横征暴敛的荆州佃农作乱。而这荆州一乱,怕是陛下感到自己的天威被区区庶民挑战,自此便拉不下脸来行那给予佃户更大自由的均田新制了。”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又冷了几分:“他要的,是只懂得歌颂他的顺民,而非带给他麻烦的抗争者。”
谢遥不温不火的微笑道:“子曜是真的看得透彻。”
韩昭锋锐的目光却忽然直直的对上他:“我倒是想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上一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怀远公子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把日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遥眼帘低垂,刻意不去看她,慢条斯理的吃起菜来。
韩昭心灰意冷的道:“算了吧,你定是在想什么天花乱坠的说辞,我也不想听了。”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起饭来。
韩昭本来就吃得快,完了便放下碗筷,静静的看着他。
谢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竟是不敢直面她,轻声说道:“我之前的确对你撒了一个谎。其实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我便已经认识子曜了。”
韩昭脸上一副“我就看你怎样编下去”的样子。/p>
“子曜难道不曾好奇,为何我还是白身之时,便已读过你拜帖上的刑狱策论和考卷上的《行路难》?”
这她倒是没有深究。当时只道是他是太傅爱子的关系,但若只是一个被刻意培养成方外名士的爱子,谢钧又怎会给他看这些东西?
谢遥抬首,目光灿然,仿佛星火燎原:“因为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怀远公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不问世事的方外之人啊。”
韩昭差点没把一口汤都喷到他身上。
这一世的谢遥固然入世得紧,但她无法想像上一世那个游历四方比留在京中的日子还多、开口天道闭口自然的风流名士过问地上俗事的样子。
谢遥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底。他毕竟不是原主,也不知道原主上一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过些什么。
只是,他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便撞上了春闱士子陆续入京的日子。谢钧不仅没有让他置身事外,反而让他翻阅拜帖,与他当面讨论。论的却也不是时务卷上那样的时政,而是名教与自然、有为与无为、天命与人心那样虚无缥缈的“大原则”,以及投帖着的人性本身。
上一世的结果,便是把原来的谢遥培养成名动天下的清谈大家,不受朝堂礼教束缚的名士又有着一颗向往自由的正直纯良之心。他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和怀远公子在宫内的一场名教之辩,两人据理力争,各有千秋。
谢钧在这个独子身上煞费苦心,难道就只是想要让他成为一个清白正直的人这么简单?上一世的谢遥无心庙堂,谢钧也不曾逼他入仕;这一世的“谢遥”提出想要入仕,谢钧也没有逼他远离朝堂。
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沉声问:“你是为了什么而进入庙堂,你可知道?”
谢遥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案上署名韩昭的帖子。“既然有人有改变现状的鸿鹄之志,我为何不能尽己之力,将这天下变成理想中的样子?”
谢钧摇了摇头,眸色凝重,仿佛有一丝黯然。“大越自立国以来,有鸿鹄之志者,何只这青州韩昭一人?朝堂之事……比怀远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朝堂之事有多复杂,为官之人有多少的妥协和无奈,前世的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既有了,他便不愿活成前世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也不愿活成前世自己最嫉妒的人的样子。这一世的韩昭既要改变自己和天下人的命运,这条路上,他再也不会让她踽踽独行。
面对眼前身体的父亲,谢遥坚定的道:“若非试过,又怎知道?”
谢钧静静的看着他,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庙堂之上凶险至极,为父本不愿你以身涉险,可你或许说得对——若未试过,怎敢言败?”
谢钧目光灼灼,谢遥的一席话似乎重燃了他眸中早已熄灭的火苗。
他直觉觉得,这一晚的对话,让谢钧下定了决心做一件上一世他一直不敢去做的事。
而春闱过后,谢钧便托了和谢家交好的中正官,荐了谢遥入大理寺,任大理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