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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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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昭嗤笑:“你现下是我的上级,难道还真叫我韩相不成?”

谢遥心中窃喜,面上却平无波澜,缓缓道:“如果你我是敌非友,上一世谢家何以独善其身?”

“你给了父亲一条退路,而他一早已有急流勇退之意。若是真的道不同,你大可像对王氏、魏氏、顾氏之流那样连根拔起,但你给了我父子一条生路。”

“因为子曜知道,在燕王长史案里,只有家父和崔前辈一样,是真心想过还天下人——和沈毅——一个真相的。”

韩昭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

谢遥忽然一伸手,覆住了她仍轻轻颤着的、冰冷的手。他看见她羽睫一抖,除此以外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都知道了。”

她也没有丝毫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的意思,只是话音有些沉:“我死后,你去过聚贤山庄吧?”

原主是没去过,可……谢遥一咬牙,哑声道:“是。”

“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谢遥答非所问:“崔前辈和谢家的渊源,我是重生后从父亲口中得知,而非崔前辈。”

韩昭见他避重就轻,索性破罐子摔碎:“你是怎样重活一世的?”

谢遥沉默了。

韩昭嘲讽的笑笑:“上一世我虽与你议过亲,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说起上来你我交情全无,我又怎能强求你对我全无保留?”

听到“议亲”二字,谢遥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良久才摇了摇头,柔声道:“我并非对子曜有所保留,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突然话锋一转:“我当日在望月楼,是想求证一事,却不想——”

听到了她那一番豪言壮语吗?韩昭并不想听高门出身的谢公子对她一番“离经叛道”之言的评价,连忙打断了他:“是想求证什么?”

谢遥一字一顿的道:“子曜和燕王长史沈毅的关系。”

韩昭失笑:“你这么问,不就是认定了我是沈毅的后人么?”

谢遥收回了手,难得规矩的放在自己膝上:“我阅遍了燕王长史案的卷宗,没有提过沈毅家有一女,所以不敢妄自臆猜。”

韩昭一手支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燕王长史沈毅自是无后的,但如果当年伏法的,根本不是燕王长史沈毅呢?”

谢遥脑中晴天霹雳,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韩昭打趣道:“当年三司会审,判了斩刑的人是谁,谢太傅没有告诉你吧?”

谢遥抿唇不语,一向如沐春风的笑脸已经皱得不似人形。韩昭禁不住笑出了声,又想起自己前世是有负这个“倒楣鬼”的,立即收起了笑容,幽幽一叹:“大理寺狱中的,的确是杀了淮阳王的人,只是他根本不是燕王长史。那你猜,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定要死?”

淮阳王一死,本来只是惠帝庶弟的先帝怀帝便借平乱之机,入主皇城。而当年打开皇城,在朝上牵头拥立怀帝而又能得百官和应的,便是大越自立国以来最大的两个望族——谢氏和王氏之首。

而燕王长史案,正是交由王征明、谢钧二人和家族同样树大根深的崔行之主审,依俯王氏的魏康从旁助之。他们说这人是燕王长史,这人就必须是燕王长史;只有淮阳王是死于乱党仇杀,怀帝登基才是名正言顺,而王家、谢家、崔家等人,才有名正言顺的从龙之功。

至于这人的真正身份是谁——这重要吗?

历代皇子开府就藩,都会派遣由皇家专人训练出来的暗卫跟随。这些暗卫本为不见天日的死士,跟随了就藩的皇子,既是恩典,也是踏上了一条终身无条件效忠皇子的路。

这名至死也没有名字的暗卫,连死法也不由自主,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旁人的名字,为主子铺就一条通往九五至尊的血路。

听着眼前之人娓娓道来,谢遥垂眸,隐去了眼中遮掩不住的痛楚,却止不住全身上下的颤抖。

见他如此,韩昭只道他一介翩翩佳公子终于得知那些肮脏的朝堂真相,一时难以接受,便放柔了声音安慰:“谢太傅肩上背负着整个谢家,他的立场不得不受姓氏所限,所以怀远不必自责。何况当年那人是扣在大理寺狱中的,谢太傅对他也是照顾有加。”

她不知道的是,他此刻并非自责,而是悔不当初。前世他一辈子坚守忠君爱国之道,却不知自己忠于的皇家,不仅得位不正,更是因一己私欲害她成为孤儿。

如果说他们是立场不同,那上一世的他,凭什么认为自己的立场就是对的?

上一世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折她羽翼?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终只道:“难怪我问父亲是否有人要为燕王长史翻案时,他说子曜志不在此。因为含冤而死的人,根本就不是燕王长史。”

“谢太傅恐怕在春闱开考之前,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韩昭想起她的那份拜帖,又想起谢太傅在琼林宴上一番肺腑之言。

还有她击鼓鸣冤之时,她有意无意的把脏水泼到谢太傅身上,连谢遥也自污声名以推波助澜,谢太傅却没有作出一举一动,只是静观其变。

“令尊和家师当年与怀帝共襄大事时,结识了我那无名无姓的父亲。”韩昭望向夜色正深的车外,轻轻说道:“士庶有别,但他二人却从未看轻那个没有身份、甚至没有自己思想的小小暗卫。”

“他们心中都有着众生平等的理想,偏生不得不亲手处决那个生来注定命贱的好友。”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说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令尊留在庙堂,位极人臣,又任太子之师,影响了当今那位不问士庶、开科取士,为的就是从体制内推动变革。而师父毅然放下一切,隐居青州,布的是一个推倒一切重来的局。”

“我现在是在体制之内,可终有一天,我是要把现有的一切全都推倒的,”韩昭有些惋惜地望着眼前男子,“怀远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谢氏的命运,还是天下的命运?这些可有想过?”

谢遥定定的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好想被那些棱角刺痛,来提醒自己她还活着,自己还活着。

这样想着,手便搭上了面前之人的脸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只想改变你我之间的命运。”

说罢,不给她时间拒绝,纵身一跃,已然消失在车外。

韩昭呆呆看着车顶,半晌才道:“师兄身上盖着的大氅,还给人家了吧?”

“还怕我欠姓谢的不成。”车顶上的徐望嘿嘿一笑:“谢小子一路跟来,竟然不到山庄坐坐?”

他本就知道青州之行只是引他出来的一个局,却依然甘之如饴的纵身入局。韩昭沉默半晌,反问:“那时你把我一箭穿心,谢氏父子是什么反应?”

“那时我都只顾逃命了,哪看得清楚。”徐望尬笑:“不过好像听到了他老子的惊呼,只是碍于姓楚的带着官兵先赶过来了,他大概也不好做些什么。”

“连老子的反应都记得了,小子反而没有可取之处……”韩昭望向那抹消失在远方的身影,自言自语般道:“这样一个人,他的执念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