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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从头(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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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清去洪州这一路,倒也不是只有江小鱼跟随。朝中从户部调了个郎中,前往洪州任知州。两路人马正好同行。

这位原户部郎中名唤钱豹,京城人士,四十上下年纪,长得腰大十围、大腹便便。当年登科后就一直在京城做官,这还是头一回去地方任职。按官职来看,等到了洪州,他就是柳鹤清的顶头上司。

柳鹤清被下放洪州,罚俸三年,说起来还是戴罪之身。一路同行,这位钱大人忍不住就开始耍起官威来。

他当年登科时名次不佳,做官后又胆小怕事,只知道一味迎合上司,政绩平平,升迁极慢。是以瞧着柳鹤清这等一甲及第偏又胆大妄为的读书人,便横竖看不顺眼。

“探花郎,听说你胆子不小哇,敢弹劾咱们户部尚书傅大人?到时候去了洪州,你不会一本奏章,将本官也参到御前吧?”

柳鹤清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觉得甚是好笑:“下官在其位谋其事,并非以弹劾攻讦博名。大人若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不行那等贪污纳贿、搜刮民脂民膏的事,下官自然不会有上奏的机会。”

钱豹听她言下之意,若他不是个好官,这小子还得参他一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嘿,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当真大胆!还以为自己是陛下器重的新科探花呢?你这辈子怕都不会再有那等风光时候了!”

柳鹤清闻言也不搭他的话,只垂着眼骑马行路。

这钱豹生平最讨厌旁人不把他当回事,这下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忽而计上心来,招手叫来自己两个仆从,耳语一番。

两个仆从得令,立时冲到柳鹤清马前,将柳鹤清推下马来:“我家大人的马车不够快,借你的马一用!”

江小鱼原本骑在另一匹马上,这下着了急,连忙滚下马来,将两人推开:“哎,你们怎么这样!怎么还抢别人的马?怎么还推人呢!”

那两个仆从胡搅蛮缠得很:“只是借用罢了,怎么算抢?我家大人急着去上任,造福一方子民,借你的马匹一用是看得起你。真是不识抬举!”

江小鱼气得都快哭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主人身子弱,你们抢了她的马,叫她如何去洪州?”

那仆从道:“有什么去不得的,走着去不就行了?探花郎既然本事这样大,走到洪州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江小鱼气得发疯,扑上去就要把马抢回来,偏偏个头太小,根本够不着。那两个仆从瞪着眼道:“大胆刁民,以下犯上!不过是个从七品,也敢对上官不敬!等到了洪州,我们老爷就写折子上奏,参你个忤逆之罪!”

“你,你们……欺人太甚!我要杀了你们!”江小鱼挥着小拳头要再扑上去,已被柳鹤清拉住。

“算了。”柳鹤清淡淡道。

江小鱼急得不行:“哪能算了!主人你病还没好,没了脚力难不成还真的走去洪州么?”

柳鹤清不说话,那两个仆从便更得意起来:“这样还算是像话。你懂事学乖些,我们大人自然不会为难你。”

眼看着两人将马牵走了,江小鱼恨得直跺脚。然而她们就两个人,不似钱豹那家伙随行跟着五六个仆从,一时也没他的办法想。

江小鱼只好将自己的马拉来:“主人,咱们先乘一骑吧。”

“哎,柳探花,别急啊。我们家大人还有话要问你呢。”那仆从又过来将他们拦住,叉着腰道,“我们大人此行去洪州赴任,总归要对洪州的风土人情、财政税收有些了解,你是大人的下属之官,不妨跟着马车后面走,与我们大人汇报汇报洪州的情况吧。”

“……”

这就是赤裸裸的刁难了。

柳鹤清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眸光清淡而沉静。

半晌,她推了推江小鱼,温声道:“小鱼儿,你自去骑马走,不必管我。”

江小鱼急道:“可是……”

“没关系,也没有多远,前面很快就到驿站了。”柳鹤清朝她眨眨眼,“我不至于这么不济。”

江小鱼再要说什么,柳鹤清已将她推上了马,在马臀上狠狠一抽。白马嘶鸣而去,柳鹤清则拢着袖子走到马车边:“大人,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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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豹命人将柳鹤清的白马换上,原先那匹拉车的马被他赏给一个仆从做脚力。那仆从得了赏,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谢恩,幸灾乐祸地看着徒步而行的柳鹤清。

这些读书人,要骨气不要命。奉承钱大人几句怎么了,非要跟上官呛着,简直自讨苦吃。

钱豹给了柳鹤清一个下马威,心里得意。见她低眉顺眼地跟在马车后面走,气也顺了,火也消了,舒舒服服地在车中躺下来。

他看着马车前高大温驯的白马,啧啧叹道:“看你一副寒酸清贫的模样,没想到马倒是一等一的骏。”

柳鹤清淡淡道:“回大人的话,是一位贵人赠的。”

“呵,还有人送你马。想来怕也是哪个不长眼的,还以为你以后能平步青云,送来巴结你的吧?”

柳鹤清不说话,钱豹又摇头晃脑地继续道:“可惜这人如意算盘打错了,怎么就把宝押到你这么个愣头青身上呢?你得罪了段王爷,怕是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你跟着本官到了洪州,最好老实本分些,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本官还能待你好点。要不然,哼……”

他一个劲儿地跟柳鹤清抖擞官威,柳鹤清也懒得搭理他。一行人行至傍晚,来到一座长亭边,只见前方狭窄的官道上,横停了一辆金装玉点的马车,将路完全堵住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当老爷的路!待小的去将人驱赶开!”一个仆从急着拍马屁,策马上前探看,不一会,回来报道,“老爷,前面那马车里不知坐的什么人,柳录事的那个小书童也在那处。”

钱豹皱了皱眉:“将车赶过去,待本官看看。”

仆从将车赶到近前,钱豹方才看清那边的光景。只见一个冷面侍卫靠坐在马车前座上,面无表情地抱着剑,江小鱼探头立在车窗边,不知在跟车中人说些什么,神情气愤,眼圈通红,张牙舞爪地比划着,一副委屈模样。

江小鱼一回头看见钱豹的马车,立时炸了毛,跟车中人激动指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坏家伙!他抢我主人的马,还让主人徒步跟着他的马车走!”

“卫戎。”低沉的男声从车内传出,隐隐带着怒气,那冷面侍卫立刻将车帘子撩起来,露出车中人的真容。

钱豹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太起来。他琢磨了半天,忽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车中滚下来,扑倒那马车前伏地而拜。

“微臣参见殿下!微臣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冲撞了七殿下的尊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谢云骁从车厢里踏出来,一步一步走到钱豹跟前,冷声笑道。

“本王的照夜玉狮子,拿来给你拉车。”

“金钱豹,你好大的排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