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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张大着嘴,听完半天才合上。
李善长刚才暧昧的话,让他变得十分警惕:“韩国公一会儿说的是东家一会儿又是掌柜的,本王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见到他开始装起了傻,李善长勾起嘴角:“今日闲暇无事,听说秦王殿下对经商一道颇有建树,老夫想与你探讨一番。”
朱樉觉得这家伙有些不怀好意,他刚才的话已经不是暗示,甚至还带上了一些讽刺。傻子都听得明白那个掌柜就是他李善长,东家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本王府上的产业都是家里人在打理,对于经商一事,本王实在一窍不通。”
对于朱樉的严词拒绝,李善长却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你秦王府家大业大朝野上下人所尽知,老夫对生意上的事十分好奇。”
“殿下为人谦和友善,一向乐于助人。希望殿下不吝赐教,为老夫答疑解惑。”
李善长这话相当于给他戴上一顶高帽,以朱樉的厚脸皮,他本来不想上这个当,可是李善长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动了心。
“老夫在老家定远县一处隐蔽的地方挖了一个地窖,里面埋藏着五十万两的现银。”
朱樉不为所动,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本王好歹也是身家百万的人了,韩国公以为区区一些铜臭就能收买我吗?”
他一拍椅子扶手,大义凛然地站起了身,准备拂袖离去。
李善长一句话叫住了他,“如果是老夫再加上五万亩上好的良田,足下又该如何应对?”
什么叫豪横?这就叫有钱人的任性。李善长只觉得一阵狂风袭来,一个黑影闪过。
他不自觉的眨了下眼,朱樉已经坐回了原位,拉着他的手亲热地换了称呼:“不得不说李叔看人真准,小侄一向都是以助人为乐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李善长见到他的这副嘴脸,心里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走进军营第一次见到朱元璋的时候。
帐外的将军进去通报了三次,朱元璋都不愿意见他。直到他从怀里拿出变卖家业,剩下的五十两金条忐忑不安地递给了守门的将军。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大笑着走出营帐,亲自来迎接了他,两人相谈甚欢,才有了后来的一幕幕。
那个引荐他的将军,正是如今的信国公汤和。朱樉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不然结合历史上李善长的下场,他一定会感叹一句‘真是成也汤和,败也汤和啊。’
李善长回忆完了往事,十分感慨:“你这没脸没皮,又贪财好色的样子,跟陛下年轻的时候,真是如出一辙啊。”
莫名其妙被打上了跟老头子一样‘下头’的标签,朱樉心里非常不爽,不过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朱樉还是点头哈腰说道:“李叔教训的是,小侄以后一定改过自新,老老实实做人。”
“你爹当年也跟老夫说过相同的话,可是你跟他一样,改不了的。”
李善长出言讥讽,朱樉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一而再而三诋毁我父皇,你就不怕传到老头子耳朵里?”
对于朱樉的威胁,李善长倒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夫在你爹心里早已经死了,现在还有几年可活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的福气已经享的够多了。唯一的儿子已经是当朝驸马,哪怕陛下有朝一日要算旧账,他也最多不过判个流放。”
“老夫还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朱樉以为李善长成天待在家里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没想到这老东西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对自己的下场一清二楚了。
原本想要恐吓几句,看到李善长放弃治疗的态度,朱樉一下子没了兴致。
看他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李善长笑着说:“刚才老夫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朱樉一直觉得家天下的本质,跟一家超大型的家族企业没什么区别。他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如果东家精明强干,又精力充沛的话,只要能将店铺发扬光大,有没有掌柜的帮衬,结果都是一样的。”
李善长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他离开相位快十年了,那个精力充沛的男人仍然干的有声有色。
他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如果只有一家店铺,东家勤劳肯干尚能维持日常开业。可是这个摊子实在太大了,长期以往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朱樉摇了摇头,李善长继续说道:“以前的店铺,掌柜的务实,东家务虚。生意要是出了问题,下面的伙计和客人有所不满,东家可以将责任推到掌柜的头上。”
“让现任掌柜卷铺盖走人,大不了再换一位新的掌柜就是。”
“不会对东家的声誉造成任何影响,可是现在东家将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手上,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不仅是东家的声誉受损,更有可能还会砸掉店铺的招牌。”
在胡惟庸案前,朱樉曾经思考过。从后来的结果来看,老朱的改革无疑是失败的,到了宣德朝,曾经被废除的宰相又以内阁首辅大学士的名义秽土转生了。
“掌柜的活计,不是有东家的大儿子顶着,现在不也干的挺好的吗?”
朱樉刚一说完,李善长脸上充满了忧虑。
“这摊子铺的太大,每日要处理的杂务数以百计。若是东家的大儿子身强体壮还能应付,可是他从小体弱多病,如果有一天大儿子突然撒手人寰,这偌大的摊子又该交由何人继承呢?”
李善长大逆不道的话,让朱樉的心突然一紧,大哥身体出问题这事,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呢?
细想一下他又觉得不可能,他使尽浑身解数才从吕舒口里得知的。
李善长应该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果然能混到宰相的人精,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朱樉嘴上满不在乎:“谁来继承是东家的事,跟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这儿跟我胡说八道,瞎扯这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李善长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拒绝,神秘一笑:“非也,这正是老夫找你闲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