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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秋末的天亮得更晚一些,苏家大宅内的枝叶一夜就被秋风扫尽,遍地涂上一层薄薄的黄。
早早起来的红袖跑到李幼白房间外,啪啪拍响房门,样子没大没小,反正这处特别安排的院落没有其他人,红袖是一对一服侍的,所以平时在这里怎么表现都不太有关系。
“小姐小姐,起来没?”
女子的闺房里,李幼白盘坐床上收起还在运转的心法,吐掉浊气缓缓睁开眼,简单套上两件衣裳遮住身体就去开了门。
“何事?”
红袖闯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上,跑到李幼白的床边坐下,两只小手抚摸着床榻上尚存的余温,兴奋说:“快些梳妆打扮,今日小姐可有得忙了,苏家拿了皇商你的功劳最大哦,中州城内外都传遍了,刚刚我去街上看,好多马车”
大多是和苏家有关的内容,有对繁华大城市的向往,同时又拿裕丰县作比较,认为还是自己的家更好一些。
李幼白拿起将要穿上的衣裳,静静聆听小姑娘的喋喋不休。
李白这个身份可是出了不少风头,今天要扮做林婉卿的义子,估计应酬免不了,心里想着,能避则避吧。
躲在屏风后换上男装端坐回梳妆台前,满头青丝倾泻,鼻梁高挺,唇瓣粉润,颜容赛似天国上仙,丝毫没有因为穿着男装而生出违和来,反倒是更增添雌雄莫辨引人遐想的美感。
红袖跳下床铺快步过来,抢过梳子硬是要帮小姐梳发,只因手感极好,摸过一次那柔顺滑腻的感觉就再也很难释怀了。
闻着小姐身上的异香,总想着要是能和小姐在一起那该多好,并非不习惯独处,而是很多时候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心情再差也会莫名其妙的愉悦起来。
其实说到底,小姐并不是个很有趣的人,实际上能用沉闷来形容,很少与人闲聊,可就是这样的人,为人处世总是那般从容不迫,令人为之疯狂着迷
李幼白盯着镜面中的自己,感受气温变化,又是一年秋末,她取下腰间护符轻轻放进梳妆台内的隔层里。
男装就不再戴了,免得被人记下。
红袖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关于护符她还从未问过来历,潜意识里,她认为这个护符对小姐来说分量并不轻,恰好在次刚好见到。
“小姐,这个护符谁送的,戴很多年了啊。”
李幼白轻轻按压护符那柔软的布料,歪歪扭扭的绣字摩擦着她细腻的指尖,往昔回忆流转,双眸中的景象往回倒映。
时间回到了三年前的战争,头一次真心实意与白娘清淡如水的相爱,顺安城内的夜火,那个小小的少女对她说要平平安安回来
某一瞬间,悔恨令其翻腾的血气让她凤眸闪过癫狂杀意,让红袖梳发的动作都为之一僵。
李幼白紧紧闭上双眼压下体内的杀气,再睁开时,已然柔和下来,她再次看向镜中的女子,笑了笑,“我们该出去了。”
“哦哦”红袖放下梳子,身体僵硬着,此刻的小姐她非常陌生。
很早以前,她只以为小姐是药家传人,名号很响亮,可小姐不喜爱名声,也不爱财,只是做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她有时很想询问,知道小姐更多的过往,那样的话应该就更能了解小姐了,可今天触碰发现,过往岁月对小姐来说完全是不能触及的禁地。
红袖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多嘴了,毕竟现在和小姐在一起的可是自己!
秋末越加寒凉的温度里,冬日很快就将来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中州城门未开,卖菜的老农和商贩们就已经在城门外聚集许久,等候多时了。
而城里,苏家拿下皇商后继续进行的宴席持续到未时才结束。
今天刚开始,各家各户瞧着苏家都在围绕进行着富有活力的运作,看准风向趋势,都打算借住风势迎风而上,做事可一点都不会放松懈怠。
李幼白重新画上男子容妆,脸部线条硬朗不少,但只要看着那双眼睛,总还是太过俊俏柔和,雌雄难辨。
门外此时传来侍女们前来通报的声音,苏家的今天注定忙碌,出门而去,小小的侍女大致转告了意思。
苏老爷子宴席结束后彻夜未眠,毕竟拿下皇商对苏家来说才是刚刚开始,要做的事就更多了,昨晚的事,细节上的一些东西还必须与李幼白相商才能做出决定。
现如今,苏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步运行,都与李幼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少了她,接下来的事情都很是难办。
晨光静悄悄的普照大地,秋末的气候里,色彩带有些许沧桑的灰白,庭院里落叶满地,仆役们弯腰清扫着,一行人往苏老爷子的院中过去。
走过玄廊的时候刚好碰到苏武和苏尚,苏老爷子没睡,苏武估计也不可能休息,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很是满意连连拍打李幼白的肩膀。
期间苏尚倒是说了几句,而看向李幼白的目光里,略微含藏着纠结,平时在家里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此时则是期期艾艾不怎么敢说话。
每当李幼白温和的目光看过来,她都会不太自然地低下头去,等对方走了,她又忍不住朝着对方的背影留下不舍的光。
“你且在此处等我。”
苏老爷子小院外,李幼白对红袖说了句,两人的谈话内容不适合让红袖知晓,毕竟有些东西,知道越少就越会觉得世间美好。
快步走过青石小路,穿过小片竹林,苏老爷子正坐在亭子里自己吃着早点,左右无人服侍,直到李幼白都快走到他跟前了,才注意到来人。
“本该我去见你的。”苏老爷子坐在石椅上,佝偻着身子对她说。
李幼白缓步进入亭中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摇头轻笑,表示自己不在意,随后点点老人,打趣道:“你这老头和我见外,信不信我喝了这杯茶就走。”
几个月前,苏老爷子还是个硬朗的老头,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然有风烛残年之相。
可想而知,武功修为散尽对曾经的一位高手来说,或许从来都没想过吧,自己也会露出求人的卑微之态。
苏老爷子失笑一声,拿起烟杆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随着秋风飘散,转而招手示意着什么。
从远处走来一人,怀里用白布包裹着某样器物,放于石桌上方,苏老爷子对李幼白露出感激的笑容。
“有付出自然要有回报,我们苏家很多事,以前的,昨晚的,都很难用钱去衡量,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这件东西与你合适,正好送你了”
李幼白稍稍疑惑,本想拒绝,毕竟能够吸引自己的东西实际上太少了,但又不好当面拒绝,索性看了再说,到时再找理由推脱,那样苏老爷子面子上也不会难看。
心里想着,伸手去把白布掀开,一瞬间,李幼白心神猛然震颤,意识和视线短暂空缺,眼白耳鸣,整个人的灵魂都好似被抽走了一般。
下一个呼吸,李幼白猛地抬起脸看向四周,青石假山,枯树竹林,老人与晨曦微光
石桌上静静躺着一把造型朴素的宝剑,通体银白,剑鞘上绘制着复杂的纹路与印记,又看起来像文字。
总之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种类样貌,光是看着,整个人的心神都会直接处在无尽虚空之中,什么都不会去想
“这是?”李幼白收起目光不敢再看。
苏老爷子抬手把白布拉上一点遮住剑鞘上的印记,开口说:“这把剑名叫无求,是你师傅李湘鹤所携带之剑,我帮你找回来了。”
李幼白听闻此言很是困惑,纤细的眉头皱了皱,“我师傅她,怎会用剑”
见李幼白神情,苏老爷子反而觉得奇怪了,心思沉暮以后也不愿多问,反而是多说起话来。
“关于你师傅李湘鹤的事,我帮你细致调查过,总之一言两语难说得清,这把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