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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阳山上一路崎岖,碎石遍地,诸坡皆陡,江晓和宋秋在山路上攀走了没一会就在身上蹭了好几道血口子。
“这里这么多树,怎么就没有棵果树呢?”宋秋搭上江晓递过来的手,攀上了一块形状别扭的岩石。
江晓勒了勒裤腰说:“再找找,应该会有的。”
他们两个在山上转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了几棵苹果树,可这个时节不是苹果成熟的时候,树上只有零星几颗小青果子,宋秋费了好些劲才捞下了几个果子,他往袖子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只嚼了一下就喷了口唾沫。
“好酸啊……”宋秋的舌头都麻了。
“好歹能吃呀。”江晓说着,踮着脚跟宋秋又摘了一些。
他们来时在路上做了不少记号,回去也不至于迷路。走到中途时,天便开始下起细雨了,江晓一步不慎险些滚下碎石坡,俩人相互搀扶着,搂着怀里的青果子继续往回走。
“那里……”宋秋指了指远处的火光。
江晓眯了眯眼,依稀辨认出了人形。因着未明敌友,他便和宋秋一起躲进了一处石缝里。他们静静地等着举着火把的人走近了些后,就着那些人自带的火光,宋秋看清了些:“好像是官兵啊……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吗?”他攀着岩石想要往外爬。
江晓在认出那是官兵之后全然没有宋秋那些喜出望外,而且眼见宋秋要去找那些官兵的时候他反而更紧张了。他伸手把宋秋撤回来并捂住了他的嘴,挡住了他差点喊出去的呼救。
宋秋的手在碎石上划了道口子,他连喷带吐地扒拉开江晓的手,“你干嘛!”
江晓又压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说:“我不能被官兵找到!”
他是被人从死囚犯堆里偷天换日弄出来的,若是被官府的人发现,不仅他的命保不住,偷他出来的人更是会被诛九族,这让他怎么能出去。
“你胡说些什么呀!”宋秋推开他,但还是小声了些,“你就在这儿藏着?那你弟弟怎么办?他可还在等你带吃的给他呢!”
“那些人应该就是来找他的。”江晓眼中满是恨意,“他爹是将军。”
“你……”宋秋实在不懂他。可江晓不能出去,他却是盼着脱了这苦海的,他往手上的伤口上吐了口唾沫,这一下把他疼得龇牙咧嘴。“那你藏这儿吧,我出去了!”宋秋说着便要往外去,江晓急了,慌乱间从地上抄起块石头拍到了宋秋的后脑勺上。
宋秋一个字尚且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拍晕了,江晓把他按在地上,自己也伏到地上藏起身形,以免被搜山的官兵发现。
雨越下越大,火把上浇油浇酒都撑不住了,搜山之事一时间停滞不前。
可山下的杨恕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范承律也是打定了守山的主意,吩咐人回衙门征集油皮伞和油灯罩,好保住官兵们的火把苗。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之时,有衙役送来了饭食,不过杨恕并不动筷子,范承律为难的厉害,他饿的要死,可却也不好自己先下手吃。在他满心挣扎间,忽听得头顶上有些微动静。
杨恕也抬了抬头。
“将军、大人……”衙役跑进来通报道,“外头有人来了!”
杨恕先一步起身出了屋,范承律也跟着起了身,并顺手从竹筐里掐了个馒头塞进了嘴里。
门外站着的是个中年男人,这人高眉骨深眼眶,鬓发麻黄,瞧模样就不像是中原人,他身着一身清蓝衣衫,冠上还别着一根燕尾簪。看着杨恕从屋里走出来,男人如愿以偿地朝他拱手笑道:“杨将军别来无恙啊!”
虽说听着方才头顶上那有意放重的轻步之声有些奇怪,杨恕也有了些“来人非同寻常”的准备,不过看到他时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云轻?”杨恕眼看着男人走近了些,“你怎么会在这儿?”
“近来我查到五毒余孽在此盘踞,所以来看看。”男人说。
范承律捂着嘴偷嚼着馒头,在一旁听他们叙话。他跟江湖上的人不熟,但仍觉得云轻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寻思了片刻后他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怪不得觉得耳熟,这云轻从前也算朝廷中人呐!
“抚江五奇子”之一的云轻,又有“西域云中燕”之称……
“对了,前两日我还碰见剑圣了呢!”云轻笑道。
范承律先一步惊讶了,“剑圣?在兖州?”
旁的或许不好说,但他是朝廷官员,即便对江湖之事再不熟悉,剑圣这种名头他还是知道的。
“是啊,也不晓得这块鬼地方到底怎么了。”云轻怪笑一声。
范承律一阵尴尬,向杨恕二人拱手道:“是下官无能,没有本事辖治好这方寸之地。”
“呀呵?”云轻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当面打狗了,不过他一向猖狂惯了,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反而调笑:“知府大人也来登山了?”
范承律拱手陪笑道:“下官是跟杨将军来此抓捕五毒余孽的。”
江晓与宋秋一夜未归,当夜为了躲雨,杨臻三人找了处附近的山窟藏身等候,到天见亮时,杨臻等不下去了,自己出了石窟想要去江晓,泪痣男孩也跟了出去,只剩一个饿得死活不肯动弹的小叫花子留在石窟中待兔。
虽说是要找人,但杨臻也是饿了,走了没一会便没什么力气了,更何况是这样的山路,从前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泪痣男孩也发觉了他的疲累,拉着他说:“我背你吧。”
饿得有些稀里糊涂的杨臻愣了一下,问:“你会说话呀?”
“要不要?”泪痣男孩不想多说。
“要。”杨臻没有拒绝的骨气了。
泪痣男孩大概是比他大两三岁的样子,不过背起杨臻来倒是毫不费力,八成也是吃苦长大的孩子。
他们二人慢腾腾地在山路上逛,偶尔也在几处树干上发现了些刻画记号。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泪痣男孩也有些累了,他本想坐下来歇歇,却眼瞧着山下似乎有人走动,距离甚远,他也瞧不清那些人具体什么模样,他想让自己背上的人一起瞧瞧,侧了下脸蹭到了杨臻硌在他肩膀上的小腮。这么一下,他觉得自己被烫到了,他喂喂了两声仍不见杨臻动弹,便赶紧把他放了下来。
如此一看他才发现杨臻的小脸有些发黑,他伸手在杨臻的额头上试了试,更确定烧得不轻了。
他一阵慌张之后,朝山下跑去。他不确定方才看到那些人是好是坏,可总不至于是那些把他们扔在山里的人,如果山下的人是好人的话,肯定能救和他一起的那个孩子。他熬了这么久也是饿了,山路难行,他更追不上山下的人了,情急之下,他使劲吆喝了一声,但脚下却也一步踩空滚下了山坡。
领着一队人马正垂头丧气地下山的柴赓突然停住了步子。
“刚才是不是有谁喊了一声?”他回头看向了山上的丛林。
边上的小兵瞪眼点头道:“好像还是个孩子!”
“赶紧!”柴赓把裙片往腰带上一掖便跑上了山。
在过去的一夜中,他顶着瓢泼大雨在山上搜寻了一整夜,孩子一个没找到,五毒宗落下的杂碎倒是抓了四五个。原本跟着他的八九个兵卒如今也只剩仨了,少了的那些要么是扛不住雨病了,要么是脚底踩空摔断胳膊腿了。随行诸人都劝他先下山歇歇,可他自己较上劲了,杨臻是他弄丢的,他若是找不回来的话哪还有脸苟延残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