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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眼尖还得是鸿踏雪,他率先发现在一块夜牙玺的雕兽印纽与底座印身之间的连接处雕着不足指甲盖大的衔尾朱雀,小画与整体的雕样浑然一体,而且还在断口处缺了一小块画边,这一小块缺处应该就在另一半上。
“就是它了!”鸿踏雪把那半块夜牙玺捧起来说。
方尔玉也有了点两眼放光的样子。
鸿踏雪对潜在的危险十分敏锐,庆祝之时还不忘后退几步以离方尔玉远一些。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材质。”杨臻说。
有些事他早就开始琢磨了。比如温洵为什么要把夜牙玺分到那几处地方,再比如以温洵和苏策的关系,为何不知道夜牙玺是八假一真,又比如夜牙玺真与假之间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见过的那几块夜牙玺虽然乍一看千篇一律,但仔细对比的话,每一方印纽上的雕纹都有细微的不同之处。苏纬说这玩意能当钥匙用,但底纹长短一致,且“将军印”三个篆字的刻样是几乎一般无二的,多精密的机关能辨别得出这等极细微的工匠差异?
鸿踏雪阅宝无数,这种要求在他看来就是在考验他的看家本事。他把半块夜牙玺换手抛接了两下,对着外头的日光晃了晃,拿茶碗敲了敲,又用腮蹭了几下,最后直接舔了一口——一番感受之后说:“昆仑玉。”
“这块呢?”杨臻指了指那块假货说。
鸿踏雪不舍得把真货放下,单手掐起假货掂了掂,又是一通检查后说:“差不多,和田玉。”
杨臻了然,昆仑玉比和田玉重,大小均等的话,真玺会略略沉一点。
“啧啧……”鸿踏雪咋舌,“没道理啊,假的比真的还值钱?那个徐枢不会在骗人吧?”
杨臻摇头:“和田玉不大透光,你之前不是说夜牙玺对月而视有牙光么。”
“对啊!那是我师父说的。”鸿踏雪说。
“你师父应该是听温凉说的吧。”杨臻的问句没有疑问。
鸿踏雪抿嘴点头。
杨臻泼掉了茶杯里和水的茶叶说:“真的夜牙玺一直都在温家人手里,温凉知道,从前的抚江侯萧岩流或许也知道,萧岩流拿到之后又被周振鹤抢走放到了梧桐山庄。”
鸿踏雪还是点头,杨臻说出来的话他就是觉得无比正确。
“《山海志》里记录的八个地方的夜牙玺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如果只按《山海志》找永远不可能找到真的。”杨臻说。
“没错!”鸿踏雪觉得自己太悲惨,这年来吃的闷亏真是无处报复。
“会不会是温洵和苏老阁主串通好了故意把假夜牙玺发出去让那些收到夜牙玺和垂涎夜牙玺的人互相残杀呢?”杨臻大胆猜测。他没跟苏策聊过这些,不过在他看来以这俩人的情义不是干不出来。
假夜牙玺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搅浑水,这是他们早先就有的共识,只是如今突然加上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前提,所以说出来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鸿踏雪从头捋着说:“那就是北少林,星爻台,承贤山庄,梧桐山庄,聚剑山庄,太师府还有神兵城那俩门徒?”
“徐枢和方钧应该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有他们在这件事才更可信。”杨臻说。
“话是这么说……”鸿踏雪说,“其他那些地方怎么了?都惹到过神兵城?”
杨臻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倒是记得方尔玉说过他们方寨跟星爻台过节挺大,不知道能不能扯到神兵城上。犹豫间,方尔玉又成功跟他对上了眼。方尔玉倒也十分贴心,说:“谢爻泄露过很多——中原人称为‘天机’的事,方寨与温氏都因此大受其害。”
杨臻挑眉,谢爻,那可是星垂君啊,好奇一时上涌,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鸿踏雪就先开了口:“什么天机?”
方尔玉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杨臻说:“奚山盖世,神兵筑国,祚运引路人,昆仑神境出玉玺,得四杰者得天下,之类的。”
纵使是杨臻也听瞪了眼,这哪里是泄露天机,简直是把天捅漏了。
鸿踏雪摊手,有些纳闷地说:“这算是宣扬名声吧?一下子打开了多少人的飞黄腾达路,不然谁知道你们那个小寨子?”
方尔玉眼神严肃且不悦地看着他说:“可方涂焕死在了中原,温氏也被灭了门。”
鸿踏雪无言以对,只能窝嘴噤声。
杨臻待方尔玉逐渐和颜之后说:“把真的收好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还有一半呢?”嵬名岘总算是出了声,不为别的,只是细细想过之后发现只有八个半。
“那一半……应该在舟水山庄,吧?”鸿踏雪试探道。
杨臻吊着嘴角笑了笑说:“在崇安。”
“啊?”这是鸿踏雪最不愿接受的情况,林年爱手里的东西他怎么偷呢?他虽然根本没有跟林年爱正经接触过,但源于他师父对他的言传身教,林年爱对他的压制就跟与生俱来的一样。
这一届试武大会开场一如既往地欢腾热闹,就仿佛过去的三年里无事发生一般。当家人热场过后便是小年轻们的轮番上阵。前半场风头最大的是崆峒弟子,许重昌继任掌门之后也带起了徒弟,他得意弟子贺登岳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在擂台上已经赢了三场比试。
周从燕这边还没人上去,毕竟是小孩,被放出来显摆把式,她没必要派人上去驳崆峒的面子。
梁源有杨臻拦着也没早几步冲上去,小辈不是他的竞争对象,他得留着劲往许重昌身上使。虽然不上场,但可以好好观摩小弟子的本事。多数而言,徒弟的本事是师父的脸面,贺登岳几斤几两也都能当作梁源称量许重昌深浅的参考。
“如何?”第三场结束后,杨臻问旁边端茶倒水的梁源道。
“挺好。”梁源把一点子茶叶渣搭着角楼围栏直接泼了下去。
“跟你比呢?”杨臻问。
梁源脸上有些不甘:“杨大哥你真要拿我跟他比吗?”杀鸡焉用宰牛刀,他这些天来本事大涨,也是攒下了一点傲气的。
杨臻哈哈笑了两声说:“这般骄傲,那待会儿我想办法许重昌弄上场,你下去试试怎样?”
真说起这个,梁源总有些害怕:“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在这一时也在这几日,你在怕什么?”杨臻问。
他怕什么?他怕失败呗。仰望了十几年的人超越起来哪有那么容易那么坦然?
“害怕失败很正常,可你不用连成功都怕吧?”杨臻按住他提壶都在哆嗦的手。
梁源的恐惧被戳穿之后终于暴露出来,他瞪着杨臻,想否定但眼里全是心虚。
“你不敢面对他,可错从来不在你。”杨臻手上使劲掐得梁源的半只手都有些发紫,“你不该怕他。”
“那我该怎么办?”梁源很无助。
“你觉得适可而止的恨怎么样?”杨臻问。
“适可而止的恨?”梁源知道恨是理所应该,但适可而止是为什么?他恨许重昌,许重昌做的事不够他咬牙切齿地恨一回吗?只是自始至终他的恨都太懦弱罢了。
“恨过了头人会失去理智,你要想明白你自己只是单纯地给你爹报仇还是要让崆峒怎样,想明白了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杨臻撒了手。
擂台上的贺登岳第四场迎上了丐帮常德分舵马永烈的胞弟马永焘,百招之后前者体力跟不上所以败下阵来。马永焘的伏地扫雪棍也很拿得出手,连战两人不见虚势,到第三轮武当齐睿上阵接手之后才有了逊色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