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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的西门外木墙角落,唐世勋和左氏相对而立,左氏的脑子里满是四月初四那天被唐世勋‘家法’伺候的画面。
真是羞死个人了!左氏心慌意乱地背靠着木墙,她是不得不靠着墙以支撑自己发软的身子。
若唐世勋那天只是一本正经地执行家法还罢了,可他习惯性地用上了对待阿梓和王秀荷等女子的那套打一巴掌揉三揉的家法,这让左氏如何吃得消?
因此左氏是既羞且恼而又浮想联翩,于她而言这还真如无心插柳般的奇妙。
当初她的亡夫方忠仁一门心思地想要把她给推到唐世勋身边,方忠仁无非是想借此获得如宋宜璟那般的身份地位,但直到他因负债直至服毒自尽也没等到这个机会。
没曾想左氏因着修改门滩公校的课程竟让唐世勋发如此大的火,且他居然还以那等方式惩罚她,这委实让她始料未及。
也正是在那顿家法之后,左氏自然立即将门滩公校的课程改回了唐世勋的原定课程表,且左氏执行得非常坚决,公校的教职工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自信的一面。
而外人谁能想到她的自信之源居然是唐世勋的那顿家法?
又如她接到调令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衡阳城,这既是缘于她已孑然一身没甚牵挂,同时也表示她并未因那顿家法而萌生退意不是?
唐世勋此时看着左氏那娇羞的模样也颇为尴尬,他对左氏倒谈不上有多少好恶之感,毕竟两人的见面与谈心次数少之又少,况且左氏那不自信的模样也让他甚为不喜。
但在那顿意外的家法之后,唐世勋已是看到了左氏的改变,她就仿佛被打醒了一般变得有了自信和主见。
就如适才的会议,研究院的各科皆在争取经费,相比军工、农业和医学,左氏所负责的数理化三科其实更让外人觉着无关紧要,但左氏却敢于据理力争,这无疑让唐世勋深感欣慰。
其实唐世勋刚刚都已经准备要骑马离去了,却又鬼使神差地叫左氏来单独说话,但他这会儿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结果唐世勋一开口反倒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为尴尬,只听他低声问道:“适才你在会议上的表现不错,嗯,不知左夫人的芳名是?”
“呃?”左氏不禁一脸震惊地抬首看向唐世勋,这坏小子竟还不晓得我的名字?那他怎可对我那般无礼?
紧接着左氏的睡凤眼中便蕴满了雾气,她在那日被唐世勋施行家法时都未曾流过泪,但这会儿她已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乃至羞辱。
她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语气低沉地说道:“不劳大帅挂心,奴家的名字可入不得大帅的尊耳!”
这小娘皮的自尊心挺强啊?唐世勋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遂故作不快地瞪了她一眼:“问你便答,哪来这许多废话!若你再这般答非所问,信不信我又如上次那般整治得你娇声求饶?”
“谁,谁娇声求饶了!”左氏直感到心口一阵狂颤,她羞得俏脸嫣红并跺了跺脚,为防唐世勋再说羞人话甚至真对她做些出格之举,她遂声若蚊呐地说道:“奴家左然。”
“左然,嗯,好名字。”唐世勋一脸正经地微微颔首,此时还有那许多人在远处等着,他自然也不会一直与左然闲聊,于是他转入正题。
唐世勋指出,适才会议当中左然虽也争取经费,但他认为她的姿态还是不够强势,就好像她自认为她负责的三个科没有其他科重要一般。
左然闻言俏眉微蹙,心头的异样思绪亦是被拉了回来,她的神情略显疑惑,就仿似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唐世勋摇首一笑,看来单独提点她还是对的,她果然有些误解。
只听唐世勋耐心地解释道,虽说左然负责数理化三科看似没有军工、农业和医学重要,但这只是外人不了解这些学科的重要性,但左然作为科长又岂能如外人一般的想法?
比如数学与阿拉伯数字在楚军各营部的普及应用,这提高了各部门财务多大的效率?
又比如唐世勋写给左然的那封有关建立物理科与化学科的亲笔信,他提到了速度、质量、引力等物理基础知识,还提到了气体、密度、熔点与沸点等化学基础知识。
这些物理化学知识或许左然看不明白,但唐世勋会不断回忆思索以尽量完善这三个学科的知识,将来,这些才是能够改变整个天下的知识啊!
而唐世勋给左然的要求是,将他写的这些基础知识进行汇集整理,并有选择的教授给将要成立的衡阳公校的学生们。
改变天下的知识?左然的睡凤眼在这一刻完全睁开,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世勋那张坚毅的脸庞,还有他鹰目中流露出的睿智神采。
左然突然感到心头一阵激荡,这个男人怎会如此特别?他的心里究竟装着多少外人所不知晓的知识哩?
旋即左然的神色一黯:“可惜奴家愚钝,未能真个帮大帅分忧,若能时常聆听大帅的教授,奴家或许才能想明白为何苹果会从树上掉下来哩!”
“哈哈哈!”唐世勋不禁被左然的话给逗乐了,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嗯,我也觉得你不能只待在这研究院自己瞎琢磨,否则指不定你哪天也变得跟赵载一般神神叨叨的……咳咳!”
唐世勋这才想起自己怎的又上手了呢?他赶紧收回手来正经说道:“这样吧,你今日下午把数理化三科的事务安排、包括我派给你的那几个书吏的工作安排一番,夜里让肃卫警备司的人送你去东华客栈,接下来的半个月你白天在研究院工作,晚上住东华客栈,有不懂的问题我当面教你并记录,也省得我还要一点一点的回忆书写。”
左氏突然被唐世勋给揉了揉脑袋就已感到很是异样,这小子莫不是扮老头儿扮习惯了么?
而唐世勋这番话更是让左然耳根发烫心头狂跳,晚上去他休息的东华客栈住?还要夜里当面教我?他,他该不会是想……
唐世勋可没甚别的企图,他之所以要当面教授左然还真是为了节省时间,因他每日里在这衡阳城内外就有忙不完的事务,若让他一点一点回忆并书写下来,恐怕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都写不了多少。
因此由左然每晚就近请教既节省时间,她自己记录也会更容易理解。
当然,唐世勋并非是对左然理解这些知识抱有多大的期望,只因左然很乖巧听话,之前当门滩公校的校长也有极好的口碑,加之她不忌才且还愿意提拔和举荐有才能的人,这些无疑都是她的优点。
或许将来的某一日,左然还真能从公校的学生当中找到一两个有物理或化学天赋的人才呢?
想到衡阳公校的成立,唐世勋又补充道,之前左然在门滩公校的步子迈得还不够大,此次建立衡阳公校以后第一期招收的学员就至少要五百人以上。
唐世勋让左然不必担心公校的经费问题,此次建立公校以后的经费由秘书局出六成,衡州府衙和楚军商会各出两成。
府衙和商会之所以支持建立公校,是因他们看到门滩公校培训出来的学生们,在楚军后勤部和军债事务所等部门当中皆有优异表现,故而决定投入资金支持衡阳公校的建立,以期在挑选毕业学生当中占得先机。
左然仔细地记下这些事,但不待她说话,却见于青青骑着白马并牵着一匹黑马来到唐世勋身旁。
只听于青青提醒道:“大帅,还有一刻便到午时了。”
唐世勋微微颔首后咧嘴笑道:“左然啊,你得多向于统领学习,多些自信少些顾虑,莫要妄自菲薄,记住,我就是你们最坚实的靠山!”
说罢他也不再言其他,翻身上马后即刻离去。
于青青若有所思地瞥了左然一眼,若非她还要与世勋公子回城处理其他要务,她还真想问问左然都跟公子聊了些什么。
当然,自信的于青青倒不认为左然能有多大的威胁,她亦不再多想,调转马头随唐世勋而去。
“呃?大,大帅,你还没问奴家同不同意夜里去东华客栈住哩……”左然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目送唐世勋一行扬鞭远去。
而她的心里边则在回味唐世勋最后的那几句话,没错,公子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我又有何可惧的?
渐渐的,左然的神情变得坚定,那双我见犹怜的睡凤眼中亦是多了几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