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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大胆假设,今日诸位尽皆金榜题名,进士及第……”
虞墨停看向那老书生,快速道:“吏部决意调派你到司农司任职,你可能告诉老夫,这几年出海的远洋船队,从金银洲带回了哪些作物?你说五样,别犹豫。”
“玉米,红薯……”老书生脱口而出大街常见贩卖的两样,然后一时纠结,明明有东西脱口欲出,就是说不出个名堂来。
“还有辣椒,花生,菠萝。”有一年轻学子接过话道。
“很好。”虞墨停看了过去,笑问道:“若吏部遣你到提刑司,今你遭遇命案,闺阁小姐悬梁自缢,你看得出死者是真的自缢还是被人勒死的不?”
“这个……”被问的年轻仕子讷讷应道:“不是有仵作么?”
“嗯,确实有仵作。”虞墨停笑了笑道:“但你若真在提刑司,面对这个问题如此回答,想必刑部叶尚书会非常不满意。”
“那老夫再换一题,若吏部任命你去三门渡河道衙门任职,时值水患突发,根据巡河总使洪宽大人写的总结陈奏,你可知该如何应对?”
年轻的仕子顿时语塞,他对治水又没兴趣,还真没看过洪总使的总结。
倏地,一位中年文士往前一站,神色略有紧张,但开口就将三门渡地理情形说道清楚,结合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的治水方略娓娓道来,引得现场掌声一片。
“很好。”虞墨停满意地点头,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中年文士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忙躬身回礼:“蒙虞老过问,学生沈千。”
“可有功名在身?”
“学生惭愧,做秀才已经多年,但一直不曾考过乡试。”
“为何?”
“这……”沈千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朝廷识人不明?轻叹一声:“不瞒虞老,学生老家就在吉州,年幼时常见水患,故而对建筑水利工事比较上心,其他方面学生确实不算出类拔萃。”
“你这就谦虚了,就你刚才对三门渡的治水方略,就是水部司的主事或郎中,也未必能说得比你更好。”
虞墨停感叹道:“其实治水策论往年科举也有出题,你若早生几年,说不定已经是朝中要臣了。”
沈千谦虚笑笑,知道这种话听听就好。
虞墨停笑道:“你觉得下次乡试,可能顺利通过?”
沈千迟疑应道:“学生只能,尽力而为。”
虞墨停道:“若水部司开设国考,招揽水利方面的相关才俊,你可有把握?”
“这……”沈千怔了怔,猛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举一反三者不在少数,很多人都反应过来虞老这句话中的意思。
是啊,谁还没个擅长的领域来着……
虞墨停笑笑,看向众人,语重心长道:“科举的弊端,其实早在靖朝之前就有人诟病,靖朝初立,高祖皇帝为了切实纳拢实用的人才,已经取消了诗词之类的考试,侧重时政策论,可惜,以经典为要的科举,还是不免陷入以文为主的旧弊,时政策论,写得是花团锦簇,词藻华丽,回头一看,能用的东西是一个字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科举的核心,终归还是在经典为要,县试和府试的内容,尽皆围绕着四书五经展开,要通过科举,第一关就是得把经典背熟,吃透。久而久之,你们的思想尽被禁锢在经典之中,面对时政策论,不晓得以新的眼光看待发展,只懂得引经据典,故步自封。”
虞墨停摇头叹笑:“去年会试,策论一题,问扶持地方发展工坊的相关意见,竟然有人作答,朝廷应大力限制工商业的发展,以免礼崩乐坏,百姓以商为荣愈重,以工为生愈多,有违传统,不合礼教。”
“能够参加会试的精英人才,竟然会有这等目光短浅的言论,老夫更加确信,开设新的国家取才之道,是势在必行的!”
“虞老!”带头示威的老书生面色惨淡,如丧考妣:“照您这么说。我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那都是错的吗?”
“错?当然不是。”虞墨停道:“那都是好东西。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先贤智慧,如皎月繁星,它指引着我们方向,让我们学会做一个真君子,但这些道理,却教不出一个好官,甚至,它教不出一个会做实事的官。”
“刑部是要会破案的,能通晓大靖律法条文的,靖朝从承和年间至今,增设了专利法,广告法,铁路管理法等等法案,你们谁能说道清楚?”
“工部是非常考验技术的部门,不说亲手建造,你们谁能将传统建筑和新式钢筋混凝土建筑的建设工序一一讲来?”
“户部是需要算账的,特别是金融监察司成立以来,每天涉及的钱银高达百千万两,差之毫厘就会失之千里,你们如今算学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叶繁看着被问得哑口无言的示威仕子们,不由得生出些许感慨,这大概就是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有些人身上,就是乘风破浪的机遇,对有些人来说,就是落在头上的一座山。
“想不到,虞老竟然愿意支持。”杨洁冷淡看了叶繁一眼,语气有些惊奇。
叶繁随口道:“啊,当初接手宝贤书院,就跟虞老聊过,对于传统科举的弊端,老人家算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之一了。”
“都有了虞老支持,你早就可以行动,偏要等到现在。”杨洁冷笑道:“就为了拉本宫下水吗?”
“杨首辅言重了,我可不能未卜先知,知道大外甥会写出那种惊世之书。”
叶繁耸肩一笑:“我只是喜欢稳妥行事。”
杨洁嗤笑两声:“好一个稳妥!摄政王果然够稳!如今国考之事,完全是本宫倡议,虞老支持,倒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不亏的。”叶繁笑了笑道:“凭此一事,你绝对可以名留史册的!”
杨洁冷哼一声,看场面渐渐平稳下来,懒得再多费口舌,拂袖进了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