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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目前所统计,今冬以来,除城北一处破旧民宅受风雪侵袭倒塌造成七人死亡外,并无其他伤亡奏报,盛京城今冬目前所知冻死者,并无一人。”
同样华灯初上的时辰,御书房内的承和帝看着眼前造型简单的黄铜暖炉,里面烧着的一枚蜂窝煤球孔洞里发出红色的光,承和帝伸手凑近,立刻就感觉到了火热的温度。在建有取暖地龙与壁炉的皇宫里,这东西显得有些多余,但微服私访过的承和帝知道这股温暖对平常百姓有多重要。
他看了看回报完的工部尚书‘姚惜今’,神色温和:“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今冬亏了有这廉价的暖炉与蜂窝煤,虽遭遇了凛冽寒冬,倒是没有造成严重的冻死事件,不,你刚才说,尚无一起冻死的奏报。”
承和帝严肃了几分,微微沉声:“这暖炉与蜂窝煤价格确实低廉,但再低廉,照样有家中无米下锅的贫民买不起,这么冷的冬天无人冻死?姚惜今,你可别跟朕玩粉饰太平的那一套啊!”
刚过完五十大寿的姚尚书身材削瘦,面色微黑,照理说已身居高位的他早不需要去做年轻时做低品级官员的那些苦活累活,但巡视工地是尚书大人的老习惯,太阳晒多了,是以位居尚书多年,肤色还是养不回来。
面对质问,姚惜今神色从容,回道:“皇上圣明,仅是暖炉和蜂窝煤确实不足以庇护所有百姓度过寒冬,这里面,说来还有一桩美谈。”
承和帝“哦”了声,来了几分兴趣:“什么美谈,讲讲。”
“回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姚惜今道:“盛京天元商行的东家‘陈书达’年节前去了趟问水县,不料遭遇了窃贼,被偷了个干净,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大半夜的没钱还住不了客栈,看那个时辰居然还有间食肆开着,就想去求人家收留一晚。没想到那伙计回答说,他们东家吩咐,食肆全天开业,内设暖炉,有家中买不起煤炉的,可以到店内取暖。”
“陈东家大生感慨,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儒商之表率。回到盛京后,他也将此举推行于自家商行旗下的食肆酒馆,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大有仁义之名。其他的商贾看了,哪能让他独占风头,于是今冬盛京城七成的食肆以及小酒楼都彻夜不关,供有需要的贫民百姓入室取暖,是以,寒冬虽冷然人心暖,严寒苦冷,却无冻死者一人。”
“善!”承和帝大赞一声,看了眼同在御书房内的首辅林深,笑道:“林首辅重视商业果然很有道理。所谓无奸不商,确实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这官有清官贪官,商人亦是有轻利重义之辈啊!很好!”
林深谦虚拱手道:“这都是陛下仁德,是以大靖海晏河清,微臣不敢居功。”
“首辅过谦了。”承和帝开怀地笑了笑,说道:“着实是桩美谈,朕要好好赏赐那天元商行的东家,嗯,还有问水那食肆的东家,尚书可知此人是谁啊?”
姚惜今道:“回皇上,说来也巧,这在问水率先实行全天营业,供人取暖的食肆,和那廉价的暖炉煤球,都同是出自问水一家成立不过数月的鱼亭商行。”
“鱼亭商行?”承和帝觉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微一思索,想起那些来自问水关于六皇子杨忆的日常奏报,福灵心至道:“叶繁?”
姚惜今惊奇:“陛下居然知道,天元商行的陈东家说了,鱼亭商行的东家,正是姓叶名繁。”
旁听的首辅林深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他对皇帝的行程是很清楚的,一个小县城商行的东家,为何能够简在帝心?难道是之前应裴世安之请摆驾问水的那一遭?可那次他也伴驾随行了,印象中并没有和一位姓叶的东家产生过什么交集……
“原来是他。”承和帝恍然一笑,一个敢拉裴家入局,转手间覆灭问水帮派势力的狠人,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慈善心肠,真是个矛盾的人。
“原来一切都在陛下掌握之中。”姚惜今恭敬笑道:“陛下慧眼识人,微臣佩服。”
其实什么也没做的承和帝呵呵一笑,倒是真对叶繁起了不少兴趣,听闻他那素来冷酷寡言的儿子在问水向来随行在此人左右,举止做派宛如护卫,无疑对此人很是信服。他那个目中无人的女儿如今也客居叶府,说明她对叶家也并不排斥,否则别说客居,门她都不会进。
他最为头疼的一对儿女居然都对此人青眼相看,承和帝此刻真起了召那位叶东家进宫的心思。
门外内侍便在此时进来传讯:“启禀陛下,盛指挥使求见。”
“他来干什么?”承和帝随口道了句:“宣。”
盛无名步入御书房,单膝跪地行礼道:“臣盛无名,参见陛下。”
“平身。”承和帝虚抬一手,问道:“这个时辰进宫,你有何事啊?”
盛无名目光左右扫过御书房内的林首辅和姚尚书。
护龙卫乃天子亲兵,有些事不方便外臣知道,林深和姚惜今收到眼神,很默契地告退。
御书房内只剩下承和帝与盛无名,以及伺候一旁的内廷大监王忠。承和帝看着道了平身却依旧跪地的盛无名,知道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了,轻叹道:“说吧,你又给朕带来什么糟心的消息了?”
盛无名当即先一个头磕下去,用痛心疾首的语气道:“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御书房内,听完两件糟心事的皇帝勃然大怒,豁然一块砚台砸得盛无名额头头破血流,好不凄惨。
“盛无名,去给朕查,这城里的密谍,有一个算一个,朕要他们通通去死!”暴怒的承和帝一脚狠狠踹在龙案上。
很少见到皇帝如此盛怒的王忠都惊住了,忙劝道:“陛下息怒啊!龙体要紧!”
盛无名则赶紧拱手领命道:“臣遵旨。”
……
……
正月里,上元节前后天气好了几日,进了下旬又开始飘起雪来。
用过午饭后的叶繁端着刚煎好的汤药来到后院,敲开女侠所在的房间奉上。杨漓月面无表情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这豪气干云的模样似不需要任何安抚,叶繁还是拿出一颗蜜糖。
杨漓月漠然道:“我说过了,不必如此。”
“但它需要被你吃。”叶繁道:“我问过了,它心甘情愿。”
“……”杨漓月很佩服这家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行为,伸手接过蜜糖往嘴里一丢,嚼了两下,合适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很快压下了汤药的苦涩。
调养数日,女侠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许,不似刚苏醒那几日几乎面无血色的苍白。
“李女侠今日感觉如何?”叶繁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