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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开始,歌舞升平,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很快,一曲罢。
仁孝帝透着精明的双眸扫过底下的众臣,然后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朕专程为云麾将军举办的庆功宴。云麾将军少年英才,大胜归来。北狄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大历的心腹大患,如今云麾将军将他们赶出我大历的地盘,真乃可喜可贺。众卿,与朕一同举杯,敬我大历的英雄。”
众臣纷纷举杯,嘴里大喊:“恭喜皇上,敬云麾将军——”
气氛高涨,白知愿也顺势举起了酒杯,但女眷的杯里都是果酒。毕竟是在宫里,如今她将皇后得罪了,今日又对着贤妃毫不客气,以防万一还是不宜饮酒,这吃人的皇宫,还是得留个心眼在。
于是,白知愿只是稍稍抿了一口酒,即便如此,她还是趁人不注意,将酒尽数吐在了随身带着的手帕上。
宫中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是小心为上。
白知愿做完这些,却又忽的察觉到了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这目光不是和善的,反而如毒蛇吐信一般在她身上搜寻。
白知愿四周环顾一圈,却在侧头之时,发现了那目光来自何处。
正是另一头女眷席上的沈知意,见她抬眼看来,迅速低下头,神情晦暗不明。
白知愿的心中很快警觉了起来。
前两日,谢云嵩回京,但她却没有看到沈知意,奇怪之下,也问了天寻。天寻只道:“县主,那沈知意不是和我家少爷一起回京的。少爷战胜之后,便要启程回来,但大批人马难免耽误脚程,少爷就只带了一小支队伍回京,剩下的让他们随后再回。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沈知意,少爷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也不愿与她同行,但那沈知意就像那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少爷前脚刚走,她便带着她的人,后脚就追了上去。不过幸好,这沈知意毕竟不是行军之人,追的再快,也终究是比我家少爷慢了一步。这若是他们两一同进京,那还了得?”
白知愿想起天寻的话,有些失笑,怪不得今日沈知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怨恨。
思及此,白知愿抬眼对上了沈知意的目光,她勾勾唇,沈知意先是一怔,随后眉眼染了些怒气。
白知愿收回视线,跳梁小丑不配她浪费心思。
宴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有了仁孝帝敬谢云嵩酒,其他大臣自然纷纷上前,一时间,谢云嵩的周围挤满了人,人人都想在这位将军面前露个面。
仁孝帝笑着看着底下朝着谢云嵩敬酒的诸位大臣,满意的点点头,又缓缓开口道:“云嵩,你来。”
谢云嵩站起身,大步走上前,行礼道:“陛下。”
仁孝帝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朕理应赏你。”
“来人!”
下一刻,几个太监抬着几口红木箱子,箱盖是打开的,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奇珍异宝和金银珠宝。
白知愿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她知道,谢云嵩自是不稀罕这些东西,他选择去了荒凉寒冷的北境,从未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可皇上却当着众臣的面,送他这些,岂不是赤裸裸的告诉所有人,谢云嵩是为财才去的北境。
白知愿的心中涌起一股无端的怒火,既为了谢云嵩不值,又为了那战死的无数士兵而心寒。
可谢云嵩的神色始终未变,他淡淡的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道:“陛下若要赏,不如将这些东西都赏给那些同微臣出生入死的北境士兵吧。若没有他们,又如何保我大历安稳。”
话毕,仁孝帝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只是低头瞧着谢云嵩,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说得极是,北境士兵朕自然会好好赏赐,但这既然是赏你的,你就收下,朕会命人送到你府上,就当是犒劳你这些年来的辛苦。”
不愧是天子,几箱珠宝就想将谢云嵩的功劳全部一掀而过,当真是好算计。
但谢云嵩面上仍无波澜,只道:“陛下,微臣在北境能如此快速的战胜归来,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若要赏赐,陛下不如赏赐她吧。”
仁孝帝的眼睛微眯道:“哦?此人是谁?”
谢云嵩的目光直直看向白知愿,白知愿的心中一震,下一刻就见谢云嵩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她道:“此人就是威远将军之女,当今的荣安县主——白知愿。”
沈知意闻言,只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子,但仔细看去,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仁孝帝眸中闪过不满,但事已至此,他还是问道:“云嵩,此话怎讲?众所周知,荣安早就回京了,她又怎能助你战胜?”
谢云嵩转身,对着仁孝帝道:“荣安县主英勇不输男子,当初是荣安县主以身试险,差点殒命,才砍下了宇皇庆的一条胳膊。宇皇庆回到北狄后,北狄不愿再要这样一个残废来当他们的太子,内忧之下,微臣发动战役,才能大获全胜。众所周知,这宇皇庆是北狄最英勇的皇子,他焦头烂额下,加之内忧外患,很快便战败了。可以说,若没有县主当日砍下他的一条胳膊,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众臣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此事,但却没想到正因为此事,如今大历才能安稳和平。
白知愿的心中亦是一颤,她当初也不过是被宇皇庆逼急,不愿做俘虏,才奋力砍下他的胳膊。后来的种种都与她无关,她更是早就回京了。可谢云嵩的功劳呢?他却丝毫未提,他究竟是何意?
仁孝帝的神色变了又变,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沈知意坐在女眷席上,望着白知愿的目光如一柄剑,几乎将白知愿整个人刺穿。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婉柔和,像一盆烧沸的水,尖利又沙哑。
“胡说!白知愿是砍下了宇皇庆的手臂,即便如此,但她早已回京,后面所有的战事,都是因为云麾将军才能大获全胜,与她白知愿无关。”
谢云嵩冷冷的看着她。
沈知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说了,宇皇庆那一次的变故,直接导致了北狄内部的内乱,我趁机发动了对北狄的战事,才能大获全胜。怎么沈小姐倒像是比我还要清楚北境的战况呢?”
沈知意浑身发冷,她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从未讨到半丝好处。他今日全然不顾自己的战功,只想为白知愿争取她的功劳。那么她呢?她算什么?
仁孝帝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剑拔弩张,他锐利的眼神看着白知愿道:“荣安,你怎么说?”
白知愿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大殿中间,站立在了谢云嵩的身侧,对着仁孝帝行了礼,这才开口道:“陛下,臣女当日被宇皇庆围攻,他欲将臣女掳走成为俘虏,以此来要挟我大历,臣女自小在父亲的熏陶下,自然知道宁死也不做俘虏的道理。臣女走投无路,便跳下悬崖,但那宇皇庆将我牢牢抓住,情急之下,我挥剑斩断了他的手臂。臣女当时只一心求死,并未想过如此会对以后北境的战事有何影响。”
“如今北境大获全胜,臣女也心生欢喜。但这上阵杀敌的功劳,臣女不敢自居,世人都知道,云麾将军英勇无敌,多年守护北境有功,如今战胜,自然也全是将军的功劳。请皇上明察!”
仁孝帝的目光变幻莫测,静静的盯着他们二人,不得不说,此刻的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对金童玉女,光从相貌上来说,就足够相配,只是……
仁孝帝思忖片刻,只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他的江山定要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谢家和白家一旦联姻,大历的兵马便尽数掌握在他们手中,这对于任何一个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仁孝帝神色变化几次,终于是哈哈一笑道:“你二人的功劳,朕心里有数。你二人不必互相推诿,先前荣安回京的时候,朕已经重赏过她了。当然,云嵩的功劳更大,朕会好好想想如何赏赐你。”
话已至此,谢云嵩和白知愿自然也再未多言。
二人谢过恩,退下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