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沈季钰在轮船上待了一天。br/> 再回到公司，整个ev集团上下的高层，又是如临深渊，巴不得沈总的两个好友多找他出去玩玩。br/> 毕竟沈季钰以前只是有点凶残。br/> 现在压根让人捉摸不透，眼眸带笑，张嘴说话却字字诛心，把控起项目进度的细节，老古董们直呼年末冲kpi都不带这么玩儿的。br/> “谁又惹沈总了啊。”br/> “我哪知道啊，沈董好端端的去什么国外养老，沈总以后要都在国内分公司，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br/> “你们可真好意思提，当年沈总还在念大学，空降公司也只不过当了个小组长，结果你们这群老东西是怎么欺负人家的？”br/> “哎，别提了别提了……”br/> 一群老古板们都从顶级院校毕业，跟着沈家望摸打滚爬，从技术过硬的程序员到了集团高层，那会儿哪里服沈季钰这么个空降的富二代。br/> 商科背景，从小养在艺术家外祖父母身边，跟沈家望这个当爹的也不亲近，更在十八岁那年分化成了看似弱小无能的omega。br/> 结果——br/> 他们可谓是被打脸肿成胖子，就沈季钰那头脑，干什么都能大捞钱，后来沈家望身体欠恙，大伙儿也都心甘情愿跟在沈季钰身后叫沈总了。br/> 好在众人担心归担心。br/> 从轮渡见完老友回来的沈季钰，表面风平浪静，情绪稳定，看着不太像是演的。br/> 甚至有人撞见他在员工餐厅跟同父异母的弟弟沈二少共度午餐。br/> “？？？？”br/> 好家伙！br/> 科幻片也不敢这么演啊！br/> 整个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沈董提过让二少来学点东西，沈季钰直接甩脸，问现在公司是谁在赚钱，那位年迈老父亲瞬间不敢多说。br/> 以至于别家富二代享受人生，沈思宁至今还在担心该上哪儿找人盖大四实习章来着。br/> ev集团员工餐厅。br/> 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科技城，占地面积巨广的上下五层，中餐、西餐及甜点饮品应有尽有，装修比外边大型购物中心还豪华。br/> 沈季钰跟沈思宁就坐在顶楼的中餐厅。br/> 前者习以为常，跟员工吃同样的大锅饭，后者藏不住震惊的神色，东瞄西瞄，竟还看到有个扫地的阿姨来跟他哥打招呼。br/> 而后。br/> 沈季钰对阿姨笑了笑，问阿姨近来身体怎么样，食堂饭菜改善后，有没有变得合口味。br/> 阿姨在工作服上搓了搓手，眼尾笑出皱纹，点点头：“沈总还记得呀，那次是姨在家里吃隔夜饭肠胃出了问题，咱们食堂一直都怪好吃的咧。”br/> “……”br/> 沈思宁的目光落在他哥挺括的西装上，深吸口气，精神逐渐恍惚。br/> 到底是谁这么小丑。br/> 他哥甚至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br/> 沈思宁强颜欢笑，动了动刀叉，吃起楼下端来的牛排，心里相当不是滋味。br/>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冷冰冰的一句：“想进公司？”br/> 沈思宁嘴里还塞着东西，狼吞虎咽，又扯来餐巾纸擦拭嘴角，忙不迭回答：“嗯嗯。”br/> “哥你肯让我来公司实习了？”br/> 沈季钰似在沉思着什么：“还在考虑。”br/> 听到这话。br/> 沈思宁咧嘴笑起来，那双眦角钝圆的杏眼，稍微一眯，竟跟眼前这双好看的凤眼有着几分相似。br/> “真、真的吗？”沈思宁只觉着能被考虑已是个好苗头，“我进了公司一定会好好干活的。”br/> 沈季钰没吭声。br/> 他慢条斯理地用着碗筷吃饭，骨子里还是偏中式传统的生活方式，私下说话也奕然，有点儿拐弯抹角的意味。br/>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br/> 沈季钰好似随口一问。br/> 沈思宁呛了一下，顾不上吃饭，心想他哥居然关心起他来：“我们马上就到期末周了。”br/> “我都有在好好复习的。”br/> “哥，等我考完试就可以进公司帮忙了。”br/> 沈季钰掀眸看来，纤长的手指捻住玻璃吸管，搅拌起杯中柠檬水，淡淡地嗯了一声：“进了公司会很忙。”br/> 沈思宁：“忙是应该的！”br/> 沈季钰：“没时间让你谈恋爱。”br/> 沈思宁：“我最近也不——”br/> 话一出口。br/> 沈思宁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秃噜皮了，咬住嘴唇，怎么什么都跟他哥说了呢！br/> 沈季钰似笑非笑：“现在有对象？”br/> “没有。”br/> 沈思宁使劲摇脑袋，拨浪鼓似的，不自然地抬手摸脖子，“……已经分手了。”br/> 沈季钰来了兴致：“为什么？”br/> 沈思宁怔了半晌，搁下的手肘险些撞到椅背，意气飞扬的脸蛋上，流露着不可思议的欣喜，从未想过他哥会关心他的生活。br/> “就……”br/> “他是那种有点无聊的人。”br/> “不过他人挺好的。”br/> 沈思宁东拉西扯起来，也不知自己具体在说什么，总结起来就是：“我和他不合适。”br/> 这期间的沈季钰好似并非只随口听着。br/> 沈思宁看在眼里，以为兄长关心自己，想起他有过前科，在加拿大念高中那阵，沾了不少恶习，吸药之外的基本都干过了。br/> 那时候发生了件大事，有个朋友开车把人撞了，事情闹大，国内外都是头条新闻的那种。br/> 当时，沈思宁被推出来挡枪，以为自己要彻底交代了。br/> 结果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他从小又怕又不服的沈季钰，不知哪弄到了那群人威胁他的证据，让他免于成为替罪怨种。br/> 从那以后。br/> 沈思宁转学回国，打心底里觉着沈季钰无所不能，骨子里到底还是想要依赖这个哥哥的。br/> 当下的他回忆起那些过往也觉潸然，惭愧地垂下脸，却又不自觉诉说起委屈：“哥……”br/> “我当时回国很自责也很害怕。”br/> “我在国内没有朋友，那个alpha是我隔壁班同学，我看到他经常帮班里的同学，也帮过我，我就喜欢上他了。”br/> “但是后来在一起，恋爱谈得挺糟糕的，他自身也有点问题，牵个手都费劲儿，我俩处得就跟饭搭子一样。”br/> “……”br/> 沈思宁说着都要把自己弄哭了。br/> 沈季钰听往心里去，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给沈思宁安排了个后勤部打杂的活儿。br/> 后者感恩戴德到不行，说会像兄长那样从基层做起，好好打基础学本领，事实上也不知能坚持打卡几天。br/> 冬日午后。br/> 太阳暖烘烘的，斑驳光影透过梧桐叶，映上高耸建筑，浪漫而惬意。br/> 沈季钰没闲在办公室，将沈思宁打发离开后，跟秘书小郑外出逛了逛，从科技城到市中心，流连在每一处街角小巷。br/> “还是头一回像这样陪您逛南陵，”秘书始终于心有愧，将脸埋在围巾下，“那天怪我扰了您的心情……”br/> 沈季钰的脖前挂着微单相机，随走随拍，无所谓道：“过完年先别急着回来上班。”br/> 秘书慌乱眨眼，声线颤抖：“我、是被您开了吗？”br/> “？”br/> 沈季钰偏了偏脑袋，气乐道，“多给你放半个月假还不好，带薪，十倍成吗？”br/> 秘书险些摔倒：“那也太多了吧！”br/> 沈季钰笑而不言，继续往前走着，他背影挺拔，迈着长腿，整张脸浸泡在暖光里，如玉刻般美得不可方物。br/> 秘书跟在身后，从未想过会见着这般模样的老板，光斑落在眼尾，像覆盖上了一闪闪的星屑。br/> 秘书小郑由衷地笑道：“您似乎在尝试喜欢上南陵，是因为那位alpha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吗？”br/> 沈季钰脚步慢下来，不否认也不承认，目光掠过拐角有个小诊所，用古老的纸板写着“老牌男o医生专治疑难杂症”的字样。br/> 他回过身，摘下相机塞过去，往小诊所去做体检，不知是他疯了还是身后的秘书傻了眼了。br/> “…………”br/> 秘书赶紧追上去：“您、要在这儿做临时标记后体检？！”br/> 话落下时。br/> 沈季钰已跟诊所老医生签下协议，进行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普通体检，类似于过仪器，扫个光，拍拍裤子就能走人的那种。br/> ——要知道有的是未成年alpha和omega乱来。br/> 小年轻是小诊所里的光顾常客，这种诊所也不能说不合法，基础设施是有的，也不会乱卖药剂，但怎么瞅着都不如正规医院来得靠谱。br/> 秘书眼睛还没多眨两下。br/> 沈季钰已从仪器中走出来，调侃像拍了张老照片，留下联系方式，跟老o医握手感谢：“请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br/> 老o医一听可了不得：“我以为您检测着玩儿的，要结果啊，得等我送到正规大医院里检测！”br/> 沈季钰蹙眉，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还要送去正规医院？”br/> 他就是想避着熟人才在外边瞎体检的，可别到时候传到袁叔耳朵里，那俩不靠谱的发小第一时间赶上吃热乎的瓜了！br/> 老o医看得出他有顾虑，握着钢笔的手停顿：“多加点钱能给你改个名字，要不要？”br/> 沈季钰想了想：“就写季先生吧。”br/> 这一通下来，检测费三千八，小费八万，可把老o医吓得够呛：“帅哥小老板，我们这儿不保证检测100准确的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br/> 沈季钰：“尽管做就是了。”br/> 本来临时标记的体检，他能不做也就懒得做了，毕竟身体有的反应都在临时标记后产生的正常范围内。br/> 但如今反骨上身，倒想要让谢宿看看，他就是随便找个巷子门诊做的体检，都没那家伙说的离谱——什么乱七八糟的易孕体质。br/> 临时标记而已。br/> 就算是易孕体质也得永久标记才能怀孕好吧。br/> 走出门诊。br/> 沈季钰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可转眼一看，秘书不正在他的身边？br/> “……”br/> 来电人是袁彬，还实时共享了地址，是南陵市高铁站的定位。br/> 沈季钰正要接通，那边却赶紧挂了，发来一条短信——br/> 【你家小alpha的外婆出了点状况，他现在要离开南陵了，速来！】br/> 同一时间。br/> 人多嘈杂的候车厅，两位肩宽腿长的alpha并肩而坐，席延在包里翻东西，试图打电话却只能发送短信的袁彬假装无事发生。br/> “他不愿意接电话就别打了。”br/> 席延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这个麻烦你帮忙转交给他。”br/> 袁彬拿着那张卡嫌烫手：“……”br/> 席延垂着眸，没什么话多说的，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卡里有十万，密码是我和他见面的那天。”br/> “如果体检费和后续用在omega腺体上的药剂费不够就再跟我说。”br/> “不过，我可能要在医院陪床，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消息。”br/> 听到这儿的袁彬已满头是汗，想起自己大老远开车赶来，买了张票进站，急得要死，一路上被对方要跑路回家支配的恐惧感还没缓下来。br/> “你外婆旧疾发作不应该急用钱吗？”袁彬劝他别冲动行事，“那你还给我钱干什么。”br/> 席延嗓音沉稳：“给他的。”br/> 袁彬简直无语了：“……”br/> 这种给分手费的既视感！br/> 他简直想挖个地洞让沈季钰自个儿来处理了！br/> 席延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距离检票时间不到三分钟，想起身去排队，却被袁彬劝说再等等。br/> 袁彬：“你不复查了？”br/> 席延：“我能感觉到复查只是个幌子。”br/> 袁彬：“……”br/> “另外，”席延语速很慢，“以后的检查我会优先考虑在南陵本地的男a医院，不会再去静海。”br/> 袁彬简直要崩溃，两手捏成拳头，左边是他的sci论文，右边是发小的甜美爱情，现在就连空气都在嘲笑他赔了夫人又折兵。br/> “不是……”br/> 袁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搀在席延胳膊上，“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明天来找我体检，我给你们俩安排见面啊。”br/> 席延的反应看似平淡，身子却始终僵硬，指尖止不住地发颤，眼眸中布着细微的红血丝。br/> “我外婆是今早进的急诊室。”br/> “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br/> “所以我接下来两个月都没办法顾及别的事。”br/> 席延是个孝顺的孩子。br/> 在接到电话的两个小时内，他找学院办理了暂离学校假条，赶不上期末考会延续到下学期开学补考，接下来只想赶紧回县城照顾旧疾复发的外婆。br/> 都已经这样了。br/> 他赶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先买好最近一班的票，还想着给袁彬打电话，告知对方会寄份东西过去。br/> ——但没想到这位神经质的医生追到车站来了。br/> “我朋友他有固定工作，”袁彬止不住的叹气，“真不缺你这十万块钱。”br/> “没事。”席延只是为表达歉意和承担责任，“至少我做了我该做的。”br/> “那你之后缺钱怎么办？”br/> “先找亲戚周旋一下，”席延冷静地做出规划，“这个寒假兼职补课能还得上。”br/> 袁彬：“……”br/> 这孩子怎么就犟成这样！br/> 他真巴不得说一声“哄沈季钰那个臭脾气的家伙开心，五百万他都能马上转给你”！br/> 然而。br/> 在人群的涌流下，广播提醒开始检票，席延也站起身，托着行李箱往进站口走去。br/>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太过突然，如今脑子里都是浆糊。br/> 但——br/> 他在刷身份证进站前，还是回过身，跟袁医生说：“我跟他注定没办法见上一面。”br/> 早在德国那会儿不也正是如此。br/> 席延不愿多想，托着繁重的行李箱，一直往等待车辆发车的外区走，没再回头看身后的袁医生。br/> 上车。br/> 坐在绿皮火车的内部。br/> 席延的家乡在岩城，距南陵市区八十多公里的地方，火车要开将近一小时，车上多是往返两地的打工人。br/> 席延这样个子高挑的alpha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周围普遍都是beta和身体不太好的omega。br/> 可见岩城是座比较落后的县城。br/> 绿皮火车驶出城市中心，从高楼大厦，到乡村平地，两个小时后，席延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br/> 岩城更靠近南边。br/> 气候稍微暖和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潮湿的空气，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出了火车站随处可见的黑车摩的司机涌上来。br/> “同学坐不坐摩的？”br/> “上哪儿去啊，叔的摩托够放行李，过来过来！”br/> “小伙子是来旅游的吧？”br/> “看就不像我们本地人！”br/> 席延出声打断，吐露出一口流利的方言，婉拒拉客：“去县医院的第二个红绿灯有交警查黑摩的。”br/> 那些摩的大叔们：“…………”br/> 太纯了这口音！br/> 他们以为是从大城市来的帅哥原来是本地人啊！br/> 席延着实赶时间，没闲工夫废话，打了辆的士就往县医院方向赶。br/> 下车。br/> 托着行李往急诊楼的方向跑。br/>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电梯更是挤得水泄不通，席延的大箱子太过惹眼，在准备挤进去时，一通电话把他唤了出来。br/> “席婆婆的外孙是吗？”说话的人是主治医生，“老人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刚送到住院楼，你到那边去找她吧。”br/> 席延的额角浸着汗，嗓音低沉地道谢，走出电梯间又往另一栋楼赶去。br/> 一路忙活下来。br/> 他几乎没闲工夫喘气，进了病房，看到虚弱躺床但病情稳定的外婆，眼眶发红，走到床头蹲下来。br/> 老人家费劲地呢喃出声：“是不是延延回来了……”br/> “外婆。”席延握住外婆里外都是茧皮的手，轻声地唤，“是延延回来了。”br/> 外婆听得不清楚，又或者说，她常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br/>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总是如此。br/> 外婆动过手术，腿疼得厉害，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只因她感觉自己猜对了，一声声地叫着“延延回来了”。br/> 而后。br/> 她又迷迷糊糊地问：“那钰钰呢？”br/> 席延喉结一滚。br/> 外婆急得双手都在抖：“带钰钰回来了吗？”br/> 席延维持着蹲在床头的姿势，这时，从外走进来的护士，瞧见婆孙俩这般肝肠寸断，安慰道：“婆婆现在状态刚好一些。”br/> “先回答问题哄哄她。”br/> “不然病情又要不稳定了。”br/> 席延自然听了进去，高大的身影淹没在无声的浪潮中，嘴上哄着“他也回来了”，等护士给外婆打完药——br/> 他才给那位平时照顾外婆的护工发消息。br/> [alien]：外婆最近一直这样吗？br/> 没多久。br/> 对方的消息回了过来，解释自己在食堂给外婆打饭，马上就能回来，还说具体情况要当面聊或许会更好一些。br/> 席延立在床尾，心中隐约浮现起不安，回了个“好”。br/> 正好是晚餐的点。br/> 外婆只能勉强吃点流食，席延用勺子喂着米汤，名叫陈侨的女beta是专属护工，两分钟干完盒饭，想揽下活儿换席延吃饭。br/> 席延表示不饿，耐心地喂着，米汤见了底，没多久外婆要小便，陈侨让席延避一下，自个儿拿着便盆拉起了帘子。br/> 席延走到阳台，忙得晕头转向，却不敢多喘一口气。br/> 陈侨处理完事情，哄外婆睡了，洗了个手才走过来关心道：“席延哥。”br/> “你学校的考试能赶上吗？”br/> 席延望着闭上眼的外婆：“看外婆的情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