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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
长生在知客道人的高喊声中拾阶而上,迈过门槛走进了天师府。
天师府的院子里正在操行法事,与殡葬常见的超度法事不同,老天师乃玄门大德,得道真人,此番驾鹤大行,龙虎山众人为其举办的是上清法事,气氛肃穆庄严,少有哀丧悲伤。
法事自院子正中进行,主家自左侧行走,宾客自右侧通行,长生绕行左侧,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径直来到正北灵堂。
俗人故去都会于正堂停灵,但道人驾鹤却禁止吊唁的宾客瞻仰遗容,故此老天师的遗蜕依旧留在山顶的无极观,并不在山下的天师府,灵堂之上只供奉有老天师的尊号牌位。
按照礼数,前来吊唁的宾客在祭拜过后,家主都要回礼答谢,由于张善统兵未归,家主的位置就只有张墨一人。
张墨早已听得知客道人的呼喊,知道长生来到,见他腰系孝带进入灵堂,心中多有感动,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便多有显露,只是看了长生一眼,冲其微微点头。
青龙披风乃大红底色,虽是御赐之物,此时此处却不合时宜,长生进入灵堂之后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道童,转而走到灵位前双膝跪倒,三番叩首。
吊唁也是有规矩的,三叩只适用于至亲,所谓至亲就是父母以及祖父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也包括正室妻子的至亲六人,除了这十二人,其他任何人都不适用于三叩,叔伯舅父两叩,其他长辈一叩,外人长辈鞠躬。
长生与张墨虽然没有圆房成亲,但皇上圣谕赐婚,名分已定,身为子婿,理应行孝子孝道。
跪拜过后,长生走到张墨上首,取代了张墨的位置,“你下去歇息片刻。”
张墨已经站了许久,纵有紫气修为,站上一天也免不得疲惫非常,听得长生言语便轻轻点头,转身退下。
此时最重尊卑,长生乃大唐亲王,所有前来祭拜的宾客身份都没他尊贵,到得家主道谢环节,不管来宾是何辈分,是何身份,他都只需微微点头,不用似张墨那般稽首还礼。
俗话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长生也不例外,他本是龙虎山三字辈道人,而张善张墨都是罗字辈,他与张墨之间差着辈分,虽有皇上赐婚,私下里却也免不得遭人非议,但此番他身穿蟒袍肃立灵堂,年纪轻轻便紫气加身,再加上战功赫赫,威名远扬,虽垂眉低头却不怒自威,竟无一人敢抬头直视。
那些诋毁污蔑之人也只敢暗中腹诽,乱嚼舌根,真见了正主儿,往往胆战心惊,噤若寒蝉。
长生为老天师执孝子之礼主要是因为与张墨的关系,除此之外也有对老天师的由衷感激。
人在受到他人的恩惠和帮助之时无不是满心感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激之情就会逐渐淡去,更有甚者甚至会彻底忘记他人的恩情,这几乎是所有人的通病,但长生不是如此,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被困义庄之时老天师元神出窍,前往援救。更不会忘记老天师以上清天师的身份恢复了师父罗阳子的道籍,让他齐全孝道,了无遗憾。
此外师父死后同门四散,自己孤苦无依,如果没有龙虎山的庇护,丐帮绝不会放过他,那些垂涎他手中秘籍的江湖中人也不会放过他,不等他羽翼丰满,就会被这些人擒拿扼杀,岂能有今天的荣耀和成就。
张墨短暂的离开之后便回返灵堂,焚香上贡,值夜守灵。
老天师驾鹤的消息是上午发出的,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都是远道而来,虽是深夜却依然络绎不绝,长生一直肃立灵堂,行孝子之举,执孝子之礼。
老天师虽然是上清天师,但三清同气连枝,玉清和太清的道友也纷纷闻讯前来吊唁,一直忙到五更天师府依旧人来人往。
黎明拂晓,张善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老天师驾鹤之前应该与他见过面,回来之后张善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捆上孝带站到了长生的上首。
与张墨的悲伤难过不同,对于老天师的离去张善表现的很是平静,倒不是孝心淡薄,而是他悟道已久,境界高超,早已看透了生死。
“辛苦你了。”张善趁答谢的间歇冲长生说道。
长生不知道张善此言具体指什么,便微微摇头,没有接话。
张善又道,“那群成精的异类之所以拦截张墨是为了拿了她要挟我退兵,亏得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们势必受制于人。”
“战况如何?”长生问道。
“不好,”张善低声说道,“汉中城大墙高,兵多将广,本就难攻,杨守亮又遍寻帮手,搞了许多妖邪鬼魅充当帮手,此战我们死伤三万有余,却也只是攻下了汉中城下的几处瓮城。”
听得张善言语,长生陡然皱眉,张善手下只有十万兵马,一场硬仗打下来就死伤了三成,还没有拿下主城,接下来岂不是更加难打。
“大哥,天道浩然昭彰,六道各有归属,那些成精的异类和鬼魅阴魂竟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便不怕招致天谴?”长生低声问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善说道,“只要受人邀请,它们便可以下山出世,参与人间是非。”
不等长生再开口,张善便再度说道,“想要攻克汉中,必须先拿下那群妖邪鬼魅,治丧过后我会率龙虎山本部道众赶往汉中。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专心对付那些倭人,我与同尘有书信往来,据他所说那些倭人之中多有绝世高手,你要多加提防,千万不可轻敌大意。”
长生皱眉点头。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在此耽搁了,赶紧走吧。”张善说道。
长生转头看向张墨,张墨冲其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开灵堂,来到西侧偏室。
这里有座位,还备有简单的点心和茶水,二人对坐,张墨提壶为长生倒茶。
“我知道你有要事在身,喝口水,早些走吧。”张墨说道。
长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而放下茶杯出言说道,“不知为何,我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莫名心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张墨柔声说道,“我们虽然不在一起,我却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年前你们仓促出行,途中遭遇了四大山庄的埋伏,此后又于舒州与倭人厮杀对战,战事发生的太过频繁,而且每次你们都是血战险胜,后怕心慌在所难免,不要着急,平心静气,梳理调整。”
长生虽然聪明过人,却终究年纪小,心性不稳,多有起伏,听得张墨言语,心里踏实许多,虽然二人已经定下了名分,但张墨是他的师叔,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别人的话他可能不听,但张墨的话对他影响很大。
待长生点头,张墨又道,“你在长安待的久了,突然离开必然多有不适,心慌茫然实属正常,慢慢调整。”
长生再度点头,四顾之后没寻到适用之物,便伸手拔下了张墨头上的发簪,灌注灵气之后重插发髻,“若是遇到危难,一定及时通知我。”
张墨自然知道长生做了什么,微笑点头,“放心。”
长生再度端杯喝茶,转而放下茶杯站立起身,“好了,我先走了。”
“我不送你了。”张墨起身。
长生点了点头,移步离开偏室,解下孝带,重披披风,离开天师府,自回上清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