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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不许笑的。”李莲花无奈地看着小叶子。
她缩进被子里，两手环着他的腰，用脑袋蹭着他胸口撒娇：“再讲一个，我保证不笑。”
“没有了。”他摆摆手，“我怎么可能天天干这样的事？”
“我不信。”小叶子嘟着嘴。
相夷哥哥去逛趟集市都要招猫逗狗，在云隐山能安分得下来？
他一个脑瓜崩弹在她额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我出糗？”
“你难道不是？”小叶子理直气壮：“丢脸的事在喜欢的人眼里是可爱呀。”
哦，可爱。
很少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李相夷。
“你一个人可爱就够了，我可不喜欢被人说可爱。”他绷起脸来装严肃，“以后不许这么说。”
“为什么呀？”
相夷哥哥分明就很可爱，像只小猫，看着高冷得很，可是一逗就炸开全身的毛。
她从前就有这么一只，喜欢爬在枝头檐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你，又希望你时时刻刻关注他——若长时间不理，还会踢下小石子来吸引你的注意，可等你去哄，他又一副不稀罕的样子。
“可爱是用来形容小姑娘的。”
“那好吧……小花不可爱，小花潇洒帅气玉树临风惊才绝艳风流倜傥天下第一，再给我讲一个好不好？”
李莲花低头，看见小叶子拽着他寝衣的袖子，用两指比出“一咪咪”的手势，“再讲一个嘛，就一个，小花最好了。”
像只又软又狡黠的小猫儿。
“好吧。”他叹了口气，“那你听完就要睡了哦。”
小叶子雀跃道：“一言为定！”
“有一回师傅闭关三个月，你知道的，师娘做饭很是清淡，这骤然一落差……饭就不香了。”
“但那会儿我跟师兄又都是能吃的时候，某天半夜同时饿醒，互相看了一眼，就一起去厨房翻找能吃的东西。”
“可师娘收拾地很干净，只找到一袋生面粉，我们俩又没学过做饭，连烙个饼都不会。”
“然后我就提议烤兔子，可大晚上的也没地方抓兔子，我一想，师父从前烤过馒头片，什么调料都不加也很好吃。”
“可那时我还不知道面要发酵，以为加点水揉成面团就可以了——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笃定，师兄相信我于做饭也有几分天赋。”
“我们俩一人拿根树枝，串了两个面团，伸到土灶里面去烤，一边等一边聊天，也不知道多久能熟，结果就睡着了。”
“没多时，那馒头连带着土灶‘砰’的一下爆炸了。不仅我俩吓了一跳，师娘更是被惊醒，衣服都没批就冲出来把我们拎出厨房。”
“她一开始以为我在偷偷研究火药——那段时间我确实表现出了对雷火弹的兴趣，捣鼓过硝石和木炭，被师娘喝止了——所以直接给我打了一顿。”
“我一声不吭，也不认错，然后师兄看不下去，主动承认我们不过是烤了个馒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了。”
“师娘原本不信，让师兄一五一十说了过程，才气笑了，说我们既然这么不待见她做的饭菜，干脆以后顿顿吃白米吧。”
“那样日子就更没法过了，师父还要三个月才出关，这顿顿白米怎么熬啊……师兄就翻了师傅的食谱出来，开始学做饭。”
“我原本也想学的，可师兄说我还小，安心练剑是正事。做饭也确实没有琢磨剑招和火药有意思，我就帮着摘了个菜就自己玩去了。”
“一开始师兄做的饭还不如师娘的好下咽，师兄有时候自己吃自己做的饭都皱眉，但我为了给他面子，顿顿吃的精光。”
“后来终于捱到他手艺见长，比起师父也不遑多让，我就说，他将来的老婆很有福气。”
“哪知道师兄就翻脸了，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围着老婆和灶台转，他做饭不过是见我正在长身体，怕被师娘的菜饿瘦了，我这样说简直是在羞辱他。”
“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
“但是后来师兄就不做饭了，我试图做饭讨好他，也被阴阳怪气顶了回来。”
“所以后来我也不做饭了。”
“哪儿有，现在小花做饭就很好吃，我就很有福气呀。”小叶子往他怀里钻了钻，“谁又知道皇帝在家就不给老婆做饭呢？”
是呀，天下第一也得下厨给老婆做饭。
“听起来你跟师兄真的关系很好。”
“是啊，我们曾经那么好……我从未想过他会恨我。”李莲花说着有些黯然，半晌，又紧了紧搂着小叶子的手，“可即便这样，师兄在我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同的……你不吃醋吧？”
小叶子摇摇头，“以前吃过，相夷哥哥还说我小心眼，但现在不了。我很感激他曾经这么照顾你。”
“但或许家人之间就是这么复杂吧。”她在小花面前总是比在相夷哥哥面前更胆大些，愿意说些心里话，“对师兄来说，你们流落街头的时候虽然很惨，可那时你们相依为命，对彼此都是一种精神寄托。”
“虽然你是被保护的那个，但保护你会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即便只是个小乞丐，仍然是高贵的——会为了义气和承诺，拼死保护不相干又没有用的弟弟，这让他跟其他乞丐不一样。”
“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也真心希望你好，可是，最好不要超越他——平分秋色，或者各有所长，就是极限了。”
“你越是一直需要被照顾，他越是会一直照顾你，你像是他的道德丰碑一样，是他在绝境里对弱者不离不弃的证据。”
“可等到你反过来保护他的时候，别人只会觉得他做了一个不错的投资——在天下第一蒙尘的时候，运气好捡到了能靠一辈子的大树，自己没什么本事。”
“就像那个南宫家的少爷，他其实早就不稀罕那个银月弩了，只想要自己打败他，可他还没练成，你就轻描淡写地做到了。要靠那么小的弟弟给自己出头，他肯定觉得被羞辱了，但于情于理都不该责怪你，只好把气撒在东西上。”
“其实我懂这种感觉。江湖上也是这么看我的，大家都觉得我一无是处，相夷哥哥喜欢我，仅仅是因为我跟他的时候他还籍籍无名。甚至他们觉得，相夷哥哥未必有多喜欢我，他只是不能见异思迁而已……那确实非常让人不快。”
“我很好的，我不是李相夷的附属品，他也不是有更好的选择但碍于情面被迫要跟我在一起——我有时候也想争辩，但相夷哥哥会更快更激烈地回护我，所以我就没那么气了。”
“可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心里没有那么尊重师兄。他其实看不惯师兄很多行为，而且会在眼神上表现出来，我从不敢跟他说——可是小花，我猜的对吗？”
“你其实心里觉得师兄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施恩图报，行事不够光明磊落，称不上坦荡君子。”
“还喜欢盯着眼前的利益，为了笼络人心纵容手下违背门规，老想借朝廷的力量走捷径，格局太小，是不是？”
李莲花非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所以这也是我最讨厌李相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