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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伸手就打:“你个不孝子!”这一句骂出去,她一下子就难受起来了,“你走了十七年没回来。娘想了十七年。莫说在这山上住的好吃的好,还能出门在山上转转。就是关在牢里,只要人家允许,娘也愿意陪你。娘只想叫你在娘的眼跟前……”说着,就拉常秋云:“云啊,要不……”
“娘!”常秋云扶老太太,“您离不开他,我离不开您。您是我娘啊!妞妞他们大了,再过几年,也都是能当爷爷奶奶的人了。他们真的长大了,而我也还没老的得靠着他们的时候。您是我娘,您离不开百川,您就离开我了?说到底,您还是偏心他!又说要把我送走的话,您就没想着,也一天天的看着我?”
老太太的嘴一憋一憋的,跟个孩子似的:“我一儿一女,我谁也舍不得。”
“那就不分开!”常秋云笑呵呵的,“您离不开我们,可孩子们,离了我们一样过日子。天底下,谁能比娘还亲。”
老太太高兴了,呵呵呵的笑。
送老太太睡下,常秋云就跟林百川叹气:“娘这一年……明显是见老了。”
是!本来以为儿子出息了,当大官了,一辈子无忧了,谁知道会来这么一下。不得不装病躲到山上来,跟软禁似的,不得一点自由。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着急吗?
林百川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是啊!谁能想到呢。
过了年了,端阳也不去公社上班了。他被下放到三林大队蹲点了。如今没有什么书记公社主任之类的,都被g委会所取代了。端阳这种的,被排除在g委会核心圈子之外。然后跟很多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一起,被下放到基层蹲点了。这一蹲,就不知道要蹲多久了。
不过回大队上也没啥不好的,周围都是熟人,甚至是亲戚。这个得叫表舅,那个得叫堂舅的。光是能被称为姥爷的,都能排成一大排。
回来也不用干活,好歹也是公社的干部嘛。一般就在村委会的大喇叭前念念报纸,这就是一天的工作。
可这样也愁人啊!没有外快可赚,怎么办呢?
晚上村委会比较忙,一村的人在这里开会。zaofanpai和baohuangpai,吵的不可开交。其实都是本家的人,也不是相互干不出抄家的事,关键是谁家是个什么情况,彼此都太了解。不知道怎么吵着吵着,就转了方向了。就有人说:“……咱们大队,就有坏分子。家里的儿孙做了牢了,他也是老的当|权派……”
端阳现在对当|权派三个字特别敏感,正神游天外的,听到这三个字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心想:这是说谁呢?
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说的是向家。
端阳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人揪住向家老大就提溜出来:“他儿子坐牢,他就是坏分子的爹,他们一家都是坏分子……”
这向家老大都快哭出来了:“……我早就跟那个坏分子划清界限了,我也没有那么一个儿子……我可以发誓,可以保证……从此跟坏分子划清界限……”
“对!”向家的其他几个人赶紧站出来,亲爹都跟儿子划清界限了,这叔婶有啥不能的,一个个都表示:“我们跟那坏分子压根就没关系,不是一家人了,我们都分家了,怎么会是坏分子的家属呢?”
向大的媳妇就指着男人哭天抢地的嚎起来:“你这个杀千刀的,我要跟你离婚……”然后跳起脚来,对着向家的人,“我要举报,他们都是坏分子……我公公向党他还是个反gm,他藏了可多的金子……”说着,就把藏在衣服里的金项链摘下来,“看,这就是证据!”说着,又从衣角翻出一枚金戒指,“他们向家每个人都分了不少,这都是当年向党给ribenren 当走狗,给guomindang卖命的时候人家赏的……”
这话一出,向家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向党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本来举起手打算给她捶打脊背的李月芬瞬间就收回手,改将拳头伸展然后直直的举起来:“……我证明……证明向家老大媳妇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带路,带大家去挖向家藏起来的金银……”
啊!
向党的面色蓦地一变,闪过一丝厉色。他张嘴要说话,端阳就打断了:“向站长……真是想不到你还留着这一手呢。你们向家也是厉害,儿孙这么多人,愣是一个也没往外露消息……”
他在‘儿孙这么多人’这一句上,语气放的特别重。
向党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小子是在警告自己,要是敢攀扯李月芬,他就不给向家的儿孙留后路。
是!怎么忘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姓林的娃子,是金老四的儿子。说起来,也是李月芬的孙子!
这孙子是要保住李月芬。
当然了,保住了李月芬就算是保住了他……们自己。
没错,那一刻他是想攀扯李月芬的。自己是反gm,那自己的老婆又能好的哪里去。事实上是李月芬要是不站出来,她铁定会被连累。可一站出来,就有机会不被连累。要是自己咬死她知情且帮着自己隐瞒,那么她一样的逃不掉。
可是没想到,杀出一个林端阳来!
而这三林屯,大部分人家又姓林,算是金老四的岳家。
他心思电转之下,被人狠狠的摁住,跪在地上,脸贴在地上,头上身上不知道被踩了多少只脚,但看着一个个哭喊着的儿孙,到底是一句话也没再说出来。
李月芬不由的就多看了端阳两眼,然后缓缓的低下头来。转眼之间,就有了决断。脚下的步子一转,不往之前想去的地方去了,而是去了向家后面的荒地,后面乌泱泱跟着的都是举着火把、拿着手电筒的人。她走到一株桐树的下面:“……这里……这里埋着金子呢……”
向家二房媳妇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看向李月芬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怎么也没想到,她嘴里说的所谓的金子会是自己埋下的。这是当日分了那点金子之后,她就偷偷藏了的。反正一个院子住了几房的人,屋里放着不安全,才找了机会偷偷的埋在后面的桐树下面了。这地方,就是自家的男人儿子都不知道,却没想到,叫李月芬这个女人知道了。
李月芬指了桐树下,又指了指向家茅房的后面:“那里也有……”
金家的三房脸色又变了。
接下来李月芬又把向党的暗格子给供出来了,里面果然还有些零碎的金银。这连着三处地方都有金子,人群就沸腾了。然后哄一下就散了,在向家翻检起来。
向家的各个房都有金子,有些零碎的,像是小戒指之类的东西,就在屋里放着呢。见屋里也有,向家几个媳妇身上也有,就有人跑回去拿铁锹,在向家的房前屋后挖起来。还有人从砖缝里找到一个米粒大小的,沾满泥土的金豆豆。这玩意可能是耳坠或是其他的首饰上掉落的,钻到地缝里一直没发现,如今找出来,越发印证向家确实有钱,连砖缝里,茅坑里都埋着金子这样的传言迅速的散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来寻宝。
李月芬见没人注意,偷着靠近端阳,在他身边道:“夫子庙……井下面……”
然后低着头退到角落去了!
端阳看她,李月芬眼里透着几分焦急,催着端阳赶紧离开。
夫子庙是距离存在不远的一处庙宇,早年就破败不堪了。去年又被h卫兵给烧了,不过里面也确实是有一口枯井。据说那枯井那边闹鬼,很少有人过去就是了。哪怕是破四|旧,破除封建迷信,可那里依旧没人敢去。
据说,riben人当年杀了夫子庙的和尚,几十个和尚的尸首全都扔到井里去了。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呼呼啦啦的似是念经的嗡嗡声,又似是敲梆子的声音。反正村里的人是很少过去的。
晚上了,村里的人都朝向家那一片涌去。而端阳却回家,叫了朝阳,“走,跟我走一圈。”
朝阳见大哥的面色不对,也不问,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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