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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拍了拍她,低声道:“嗓子不错,晚上回去咱们慢慢唱。”
晚上回去,躲被窝里四爷真逗她:“唱一个……”
“不唱!”林雨桐拒绝的果断,“再把狼招来。”
才说把狼招来,还真就远远的听见狼叫声。别看秦北这地方山上光秃秃的,可是真有野狼。还常不常的跑到窑洞顶上来,吓的人将门从里面顶严实了。白天的时候都不敢放孩子单独在野外或是家里,就怕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只狼来把孩子给叼去了。之前林雨桐义诊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就‘狼剩’,就是小时候被狼叼走过。后来村里的人追着狼跑了两个山岭,才从狼嘴里把他给救下来。所幸一直有人追着狼,狼没功夫将‘猎物’给祸害了,除了腰上留下几个血窟窿,命算是捡回来了。家里人给起名叫‘狼剩’,意思是狼吃过剩下的。
四爷下去把门关严实了,这一打岔,也把刚才插科打诨给忘了。睡到半夜,听到细微的敲门声。
林雨桐睁开眼:“狼?”
“不是?”四爷起身,“狼哪里会这么规律的敲门声。”他披着衣服起身,到了门边上才低声问道:“谁?”
“姐夫!是我!”外面传来杨子压低了的声音。
林雨桐披着衣服坐起来,四爷才开门,就见杨子浑身是雪的进来。
“怎么了?出事了?”林雨桐急忙问道。要不然寒冬腊月的,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没听见狼叫吗?
杨子从棉袄里掏出饭盒来,“给你和姐夫送吃的来了,还热着呢,赶紧的。”
饭盒的盖子揭开,里面是带着汤的几块肉。
“哪弄的?”四爷闻了闻,不等杨子回答就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然后才接过来跟林雨桐解释,“这是狼肉。”
不用说,这伙子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玩意的半夜把狼给宰了改善伙食了。
“你前段时间病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杨子不等林雨桐责怪,先声夺人:“这里的生活艰苦,肯定还是没养好的关系。我以前听你跟二姐念叨,说狼肉最是补五脏,厚肠胃,治虚劳,祛冷积。我寻思着,这总比药强些吧。”见林雨桐不赞同,他忙道:“我没上手,我们宿舍住了四爷藏族同学,他们打狼都是熟手。用石头将狼打死,拖回来。用藏刀剥皮割肉,利索的很。”
“大半夜的,你们在哪里煮的?”四爷将饭盒给林雨桐,“趁热吃吧……”杨子大半夜冒着大雪走了好几里路给送来的,肯定是他自己的那一份。
林雨桐拿着就吃了,不好吃是肯定的。但是不知道这是心里作用还是狼肉的功效,吃完浑身都冒汗了。
杨子却在一边跟四爷说煮狼肉的事,“……那种用油桶子改的水桶,铁皮的。地上挖个坑添柴,筒子就放在坑上。然后把肉剁了放进去加水,下面点火,就齐活了。我出来的时候,都商量着,一会子吃完肉给里面下点挂面。”
“你们平时还下挂面吃?”林雨桐好奇。如今像是自家这样,厨房里有锅的都是极个别的。大部分成了家的人,就算是有了孩子,都是吃食堂的。每月孩子有保育费,其实日子过的也算是宽松,但就是做饭这一条,难死个人。有些当妈的给孩子添小灶,都是买了土罐子熬点粥或是下碗面。这些小子是从哪里弄来的锅?
“哪里有锅?”杨子比划着,“就是那种饼干盒子,圆筒一样的,吃完了饼干拿盒子煮面。”对了!这些学生原先都是小有家资,吃美国的饼干也吃的起。如今沦落到用铁皮的饼干盒子煮挂面了。
四爷拿了灶膛里靠在一边的烧饼,灶膛下有火,烧饼放在边上,烤的又酥又脆。都取出来递给杨子,又把酱肉罐子拿出去,“先去吃吧。你姐我还养的起。以后顾着点自己就行了。周末休息的时候就回来,你姐给你给你改善伙食。”
杨子狼吞虎咽起来,应的十分干脆。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罐子,里面是奶粉,四爷给杨子冲了一碗,递过去,“今晚别走了,就在炕梢凑活一晚上。明儿我跟你们辅导员说去。”
杨子呵呵直笑,这算是走了一次后门。
林雨桐以吃药的心态,吃完了这碗没有放盐的狼肉and汤。
第二天,四爷带着杨子先去学校,临走的时候,林雨桐塞给杨子两块钱,是法币。“拿着,你的钱根本就不够花。”
如今发下来的钱全都是边区票。上面印着羊群印着穿着羊皮袄子的秦北汉子。这边区票只能在边区流通,却跟发行的法币是等面值的。一块钱兑换一块钱。当然了,法币能兑换边区票,边区票一般兑换不了法币的。在边区买东西,有些商家现在还接受不了这种钱币,有时候宁愿接受以物易物。但不管怎么说,这些该学生待遇也不错。来上学不仅不收取学费,包吃包住每月还发放基本的生活用品,比如肥皂毛巾牙刷牙膏,女生另外还能领取例假期间要用的卫生纸。除此之外,每月再给一块钱的津贴。
一月一块钱省着用也能过,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但林雨桐还是给了杨子一点特殊的照顾。在这地方,突然觉得有家人惦记不是一件坏事。
出门的时候还感叹对学生的优待,到了学校,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学生还纸和墨水都省了。没有教材,只能靠笔记。而学生没有笔记本,怎么办?一人发一张白色油光纸。这种纸书写的时候并不好用,而且这个年代生产的,脆的很。但每个人还是珍惜的将纸裁成三十二k小张,然后装订成册。没两天,这一本子正反两面都用完了。可整个边区的学生太多了,再发下来的就成了红色的油光纸,比白色的还不好用,但也就这么用下去了。等一周结束了,连油光纸都没有了。书写纸就更是梦想了,只能发给自己的造纸厂生产的马兰草土纸。最粗糙的工艺生产出来的纸,上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都成了絮状,而且不能用钢笔书写了,一写就是一个墨团。人人都用起了铅笔。发黄暗沉的纸张,用铅笔书写。说起艰苦,也是真艰苦。林雨桐白天要在医院上班,偶尔医院没急事才过来上最早的一堂课。大部分的课程是在晚上的。要是遇到手术,这些学生就在教室了等着,等到手术结束,也许是十点,也许是十二点,几点过来几点上课。
六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所以,每六个人发一根蜡烛。晚上教室里,冻的人直打颤,但还都借着这点灯光,复习功课到很晚。他们上午晚上上课,下午却要军训的。每个人都知道,未来他们的路在前线,所以基本的军事技能他们都得掌握。
这个氛围,叫林雨桐想偷懒都不能。每天都跟谁拿着鞭子在后面赶着一样。
医院看门的,学校看门的,都是在战场受伤变成残疾的人,还有送水的送饭的,有些还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反正林雨桐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一个闲人。从街上路过了几回,至少没见到大烟馆子,妓|院之类的地方,这种感觉林雨桐觉得理所应当,但对于来秦北的年轻人,尤其是见过大城市繁华的年轻人,就觉得冲击挺大的。
天越来越冷,生冻疮是在所难免的,没有药材,林雨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躺在炕上寻思着用尽有的东西能不能配置出冻疮药来,四爷翻了个身问道:“怎么?也在想双十二的事。”
林雨桐一愣,才想起来,日子是差不多了,“今天十二月十二了?”
“嗯!”四爷应了一声,“西按只怕很热闹呢。”
不管西按如何,林雨桐要做的就是赶紧的整理这段时间药厂的存货,年前的时候,这批货一定会运出去。
宋凯文跟林雨桐商量:“结账能不能用一部分现金。”
“要现在做什么?”林雨桐吉利反对,她知道,如今的太平是短暂的,等将来面对两方夹击的时候,要原材料都困难了。“只要设备和药材,这是咱们的底线。将来没有粮食了,咱们可以自己种,但是有些药材,咱们这地方种不成的。趸货!有多少要多少。趁着现在老姜的态度变了些,抓紧时间吧。”
宋凯文到底没说什么,林雨桐也没细问他急着调配钱要干什么。
可等第一批货顺利的送出去以后,林雨桐就知道了。因为边区要搬家了,此次的目的地,是肤施。因为曾经这地方设置过言安府,所以重新叫做言安了。
这拖家带口的转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医科学校,医院跟着搬迁,也就意味着什么东西都得重新配置了。这边医院里添置的东西可是带不走的。
宋凯文看林雨桐皱眉,就失笑:“你看,没钱没办法了吧。”
“我宁愿还是这么凑活着,也不敢浪费钱。咱们再克服克服,药这东西,是救命用的。”林雨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宋凯文道,“医院和学校的选址,尽量挨近点。另外,咱们选址的时候,选在老城区外面,靠着言河……”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搬家也不可能一次搬到位。再说了,寒冬腊月也不是搬家的好时候。林雨桐和四爷是第一批要走的人员,在城里,分到了一个小院。青石板铺的路面,门口一颗大枣树,门不大,上了台阶进了院子,两边各有半分的菜地,再往里,就有并排的两孔窑洞。
等一切安顿好以后,林雨桐一出门,远远看见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外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