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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嬷嬷面无表情,用太后的口吻道:“耿氏,五阿哥是皇上的皇阿哥,有皇上管束,有皇后教养,有上书房的先生教导。哀家现在问你,你知道你是谁吗?”
耿氏额头贴在地上,不敢说话。
林雨桐心里叹了一声,耿氏最近确实有些过了,一天三趟的往长春宫跑,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己不是不能管束,实在是毕竟是人家孩子的亲妈,怎么管都不算错的。自己和四爷是能体谅的都体谅了。可是太后却无法体谅。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后没有嫡子,不想得罪有子的妃嫔吧。这是过来给自己撑腰来了。想起来也是,太后曾经对四爷和十四,两个儿子她哪个都没掺和过教养之事。一切都是先帝说什么是什么,从来没有逾矩过。
也是!就是一般人家的庶子,也没有叫姨娘教导的道理。还不是嫡母说什么是什么。有时候耿氏在这方面未必比的上李氏。
就是现在的弘时,一天到头带着福晋在自己这边,李氏说什么了?连问都没问过。
耿氏要是干涉弘昼跟自己亲近,那还罢了,这都是小事。可如今她干涉的是大事,是朝廷大事。查贪污这是多大的事,回头传出来说五阿哥的亲娘都不想叫五阿哥掺和,这算怎么回事?
添乱嘛这不是?
关心则乱,说的就是耿氏这样的。
于是太后说话了。十分干脆的将话说透了,你口口声声叫弘昼紧守本分,你自己还记得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本分是什么吗?
耿氏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一句话问出来,大冷天的汗马上就下来了。
不过太后也算是给耿氏留脸了,只叫人宣了口谕,还只在林雨桐宫里。知情人不多,谁也不说,也闹不到外头去。
这就是太后做事厚道的地方了。
看着耿氏狼狈而去,林雨桐这才吩咐下去,“谁敢在外面多嘴,就去慎刑司待着去。”说完才笑着让平嬷嬷,“坐下喝杯茶,今年的冬茶不错……”
“不了!”平嬷嬷笑的一脸谦卑,“知道娘娘忙,奴婢就不打扰了,回去还要跟太后复命呢。”
林雨桐叫碧桃亲自将人送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有时间自己太民主,太好说话了,对管理后宫,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处。
平嬷嬷回去就对太后将事情前前后后的都学了一遍:“……皇后下旨不叫外传,看来您说的对,不用特意说明皇后也会这么做。这位的确算是个厚道人。”
太后笑了笑:“厚道点好,厚道点,这些孩子的日子就好过。”说着,眉头又皱起来了,“永寿宫那个……就是想管的太多了,要是耿氏也跟她学,好好的孩子非得给教坏了不可。”
这是太后对熹嫔不满了。
平嬷嬷心说,这位别的不说,就是太着急了些。太后见了几个娘家人,熹嫔就巴巴的上门请安来了。为的什么,不就是太后娘家带了两个侄孙女过来吗?打的什么主意,太后能不知道。一辈子在宫里,没背的事,竟琢磨人了。
她劝道:“您啊,才说了太妃们出宫不得清净,您这会子又跟着操心起来了。何苦呢?”
太后摆摆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老四现在是……”把六阿哥弘晟往这里一放,聪明人不会多想,那笨蛋可不得想多了吗?还以为自己得多偏着这孩子呢?两岁大的孩子,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就是偏了,能养几年,等的到孩子长大不?这都是老四给找了的麻烦。这不还得受着吗?说着话,就想起什么似得马上顿住了,“弘昼什么时候回宫?回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本事好意,叫孩子误解了就不好了。
平嬷嬷心里苦笑,其实太后完全不用做这么周到。亲儿子当了皇帝,她有随心所欲的权力,可看这样子,反倒更谨慎了。
人最经不住念叨,这不,这么多人盼着念着,弘昼终于在腊月初八这一天回来了。
腊八粥有啊,甜的咸的各色的都有,但哪里顾得上喝?
弘昼此刻跪在四爷面前,边上就放着一箱子据说是摁了手印的口供。
“起来说话。”四爷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弘昼,不免失笑。暖阁里铺着地龙,地板上又铺着厚厚的毯子,他跪着,但屁股却坐在他自己的小腿上,累不着他。倒是起来说话,还得站着,所以,他规矩的很,宁可跪着却绝不起来。他没难为这孩子的椅子,“炕上坐吧。”
弘昼不敢啊!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办的事到底是算成了还是没成。最近这几天,消息还是传到了京城。京城都哗然了。
有这么办事的吗?把文武大臣全都圈到船上,搁在湖中间问话。这敢不说吗?这不说还得被扔进水里泡着?
耸人听闻啊!
有人说这些口供全都不作数的,这虽然不是刑讯逼供,但性质也差不多。这样来的口供哪里能成为呈堂证供。有的就比较温和和中庸了,只说能作为参考,却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更有御史弹劾,四爷面前的折子都被堆满了。有的是劝谏的,劝四爷不能任人唯亲,不能因为五阿哥是皇子,就偏听偏信。有的则说五阿哥年幼,做事全凭一腔好恶,应该将带回京城的官员送回任上,并且给予补偿。
弘昼没回京城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因此倒也不惊奇,就算是有什么办错的,一句还是孩子就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可真正叫他害怕的是另一件事,“……江南官场贪污之风之盛,叫儿子惊诧……”他将那些原本没打算查的人招供的事也一并说了,“这些人有罪,而且罪不容赦。但儿子还是做主,先将银子收了回来,至于人,却放了回去……”说着,就小心打量四爷的脸色,“带回京城的,依旧是您给儿子的那份名单上的人……另外,李煦另有一份奏报,请皇阿玛预览。”
四爷见他不起来,也就不再叫了,爱跪就跪着吧。
他接过弘昼递上来的奏折,没急着看,不用看也知道李煦会写些什么。不过是回忆先帝,叫自己看在先帝的面上念点旧情。然后就是报效新君的决心,最后肯定是将肚子里的那点料,挑了些拿得出手的都写了出来,希望自己看在他一片所谓的忠心的份上,网开一面。
顺手往边上一撇,四爷却看向弘昼,问起了他私自放了一部分人的事,“怎么想的?说说。”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弘昼瞥了一眼四爷,见这表情不像是生气,这才又壮了胆子,“皇阿玛,儿臣也没怎么想?第一,就是要听皇阿玛的话。皇阿玛说事情得办,但江南不能乱。那儿子就先把事情办了。要办什么事情,一个是贪官,另一个就是银子。儿子以为,银子的事比贪官更为紧要。但贪官不杀,不足以警示人心,不足以平息民怨。还有一句话,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连当官的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皇阿玛您了。这是您登基以来的第一把火,无论如何都要点着的。所以,哪怕这贪官没有银子要紧,但该办的还是要办。”
四爷点点头,一般人可不敢说这样的话。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说白了,不就是立威吗?这个威不管如何都要立起来了,所以整治大批的贪官虽然又一定的政治风险,但他还是办了。他也说了,他把重心放在了银子上。为什么要银子,那是因为战事需要。在他的心里,衡量轻重的标准也就有了。在内患与外忧并存时,搁置内患,先解除外忧。
他没有言语,示意弘昼继续往下说。
“第二,还是要听皇阿玛的话。皇阿玛说江南不能乱,那这江南就必须不能乱。要是将江苏一声的官员全都给撸了带回来,那结果是——江南的官员人人自危,江南的百姓惶惶不安。因此,儿子将人放了,不是要放过他们,而是想延后再说。这些人私德有亏,但于大事大非上并无明显过错,因此,儿子觉得,暂缓一步,给朝廷点时间,是明智的。”
“第三……”弘昼小心的看了看四爷,“第三,依然是要听皇阿玛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