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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人心就不由的提起来了,贾母先问:“老神仙有什么话,就只管说便是了。咱们之间,可有什么见外的?”
张老道就叹气:“昨儿小道儿给府上占了一卦,卦上就有些不好。不知道府上的公子小姐,可还都康健?”
贾母唬了一跳,看向鸳鸯:“去瞧瞧,看可都好着呢?”
宝玉是不肯去上学,一个月里总有二十天是不自在的。丫头们帮着瞒着学里,说是病了。对老太太这边就说是念书念的晚了,不敢吵了觉。忽的,这就当大事问了,丫头就赶紧说:“不知道是不是贪了凉,从昨儿到今儿就直嚷着头疼。不敢惊动了老太太……”
那黛玉那边呢,稍微多吃几口硬的凉的,就咳嗽。成日里就是如此。谁能天天的去回老太太?不过是成药吃着就是了。既然问了,就说了。
这又有王熙凤那才几个月大的大姐儿不肯吃奶,年岁还小的贾环贾兰不正经的吃饭。只要去问了,便总有些不妥当。
奶妈妈也不敢打保证说小主子康健的不得了。这以后有个小病小灾的算谁的?
两分的不好,愣是就成了七分的不好。
又偏有贾赦喝多了,撞在书桌上,上面的砚台掉下来砸在脚上,又来告假说不能给老太太问安了。
林林总总,不问没事,一问都是事。
这叫贾母的心里就泛起嘀咕:“可是冲撞了哪里?”
张道士是未语泪先流啊:“这不是巧了,是……昨晚,小道儿又梦到国公爷了……”
贾母脸上就带上了戚容:“想来也是记挂这些孽障……”
张道士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用袖子不停的擦,越擦越多:“……国公爷一身的金甲,手持双锏,犹如神明一般。只是看着府里的方向,不住的摇头……”
贾母跟着流泪:“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一心的想叫子孙从武,老大小时候,没少逼的老大学,可老大不争气,什么也没学出来,他祖母又一味的护着……到了政儿这里,政儿又偏生生的体弱,再到了下一代,这又是瑚儿,又是珠儿的,好好儿的都没了,哪里还敢逼着孩子……”
提起了贾珠,又把王夫人的眼泪给勾下来了。
张道士抹了眼泪:“老太太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贾母擦了眼泪:“还有我不知道的?”
“当日,小道儿的师傅在的时候,就为国公爷起过卦。”张道士又取出帕子擦了眼泪:“言说国公府邸,以武起家。本就杀伐气重,就当以杀伐之气克之。老国公在一日,便能挡一日。若老国公之后,家里无人以武晋身,这家里是挡不住这杀伐之气的。可终究家里的爷们没一个能习武的,因此,这家里的姑奶奶,接二连三的嫁于武人,国公爷可曾说过反对的话?”
贾母面色一变,当时嫁庶女,都是往远处发嫁,国公爷确实未发一言。
张道士叹气:“小道儿也想着,都是国公爷的血脉,这总能替府里挡一挡,也没当回事。昨儿不知道为什么,打坐愣是不能静心,总觉得有事,心里焦灼的不行。当先先给府里起了卦,这一卦叫老道儿吓了一跳,当日在三位姑奶奶出嫁后,明明府里好好的,哪怕是哥儿们以文入仕,也是前途无量的,却不想……”
王夫人不由的捂住嘴,‘啊’了一声。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鸳鸯白着脸,附在老太太的耳边低声道:“珠大爷没了的前头,三姑奶奶那边报丧了,说是三姑奶奶也去了。”
先是大姑奶奶,后是二姑奶奶,再后来是三姑奶奶。
这大姑奶奶好歹还留下了子嗣,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庶子庶女一堆,愣是一个亲的也没有。
这些个事,府里其实都听过,可谁也没真往心里去,连提都不敢提的。
王夫人如今听了这话,心里哪里有不悲的。思量着,要是当初跟这些姑奶奶来往着,只怕她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去了,是不是自己的珠儿如今也好好的,早给她这个娘挣来了凤冠霞帔。
贾母面上镇定,眼里就有些慌乱。
贾家的孩子折了几个,敏儿家还折了一个哥儿,后来敏儿也去了。如今宝玉又弱,黛玉又是胎里带来的弱症。
不管是不是这个缘故的,但是听着,叫人心里不自在的很。
她沉吟了半晌:“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张老道一脸的惊慌:“有是有,只怕找不来这么个人来。”
“哪里有找不来的?”王夫人急道:“只要有法子,你管说便是。”
张老道沉吟半晌才道:“这人需得是府里的血脉,出身极贵,又极贱,将门出身便最好,命要硬,得压的住才行。”
又得是府里的血脉,还得出身将门。出身极贵,又得极贱,完全自身矛盾。
张老道自己也露出苦恼之色:“卦上是如此的。所以,小道儿才想不明白。府里的血脉贵还好说,怎么又会极贱呢?”他摇头,“许是道行浅薄,猜不透里面的缘故。老道儿今儿来,就是跟老太君说一声,看看,哪个哥儿能入行伍,好歹化了这个劫。”
哪个哥儿也入不了行伍!
但贾母心里却隐隐有些想头了。早年府里是有一件秘事的,这事除了当今皇上,就是自己和老国公三人知晓。皇上当然不会对外多言,老国公又去世多年,这事只有自己知道。
当年,前朝覆灭,前朝的皇裔中有一支苟活了,被封为常乐侯。后来,到了当今这一代,这一直圈禁在府里的常乐侯突然上了折子,要献女入宫。
那女子进宫却做出了刺杀的事,当今将其贬为贱奴,又赐给了国公爷。
带回来一直关着呢,但这女人却颇有心计,愣是跟国公爷成了好事之后,还怀了身孕。等她生了孩子,国公爷便叫自己去母留子。
所以要从根子上算,这血脉算是极贵又极贱的。偏还真是贾家的血脉,又真是将门出身。条条都符合。这要不是当年牵扯的秘事,她都要以为这张老道是给那要投奔来的孩子说情的。
秘事的事,绝对不会有别人知道。国公爷跟那女人的事,连当今都瞒着呢。只说是一个丫头生了孩子便罢了。等那女人死了,国公爷跟当今提了一句,这事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了,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老道儿当年还不是如今显赫的老神仙,他上哪知道去?
况且,那边就那样的情况,又是两个孩子。别说没进京城,就是进了京城,连东西南北都分辨不清楚,能摸到清虚观,还能说动这老儿?这又是一个不可能。
再说了,昨儿下半晌都快晚上了,老太妃才打发人来,自己和府里这才接到信的。昨儿安排,今儿一早就去接人了。凤姐儿打发的接人的人只怕还出不了京城呢,他这边就来了。消息就是长着腿,也不能说就跑的这样快。就算是真跑的块,就算是他知道了,无缘无故的,来帮两个孤儿孩子做什么?没道理嘛。
把各种可能在心里排除了,那剩下的可能就是唯一的可能。
这老道儿说的只怕都是真话。
对着这老道儿,她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了。只说知道了,府里会留心打听。叫人恭恭敬敬的把人给送出去了。
留下王夫人婆媳二人,贾母还是不能把秘事说给媳妇听,只道:“你怎么想?”
王夫人也想到了余家的孩子:“不知道那位老姨娘出身如何?”
“不过是那个地方赎出来的。”贾母这么说,撒了个慌,这极贱得往这个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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