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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不知过了多久,张枫终于醒了,当他睁开眼时,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正笑呵呵地盯着他看,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张枫猛地坐起身来,这才把周围的环境一一看清。
这里是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里的一应家具无不因年代久远而显得十分古朴,有一张黄梨木做的桌子,摆着一盘还未下完的围棋,烧开的水壶正欢快地吹着口哨,一阵清风徐来,屋檐下的风铃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
小院子有一群小鸡正围着一名白衣少女啄食地上的玉米,少女的肌肤很白皙,如刚盛开的梨花一般,明眸善睐,如秋水般清澈,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优雅的翻着书页,女子便是这家的老二,名曰戴雪。
不远处有人凿刻石碑的声音,叮当叮当作响,伴随着莺歌婉转,一声男子嘹亮的长啸传来,显得是那么粗犷,他便是这家的长子,名曰强生。
水流潺潺,向河中望去,一名荷衣女子,正踩着菱花,向着岸边一步一步走来,她笑靥如花,眼睛更是五彩斑斓,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珠宝一样夺目,让人不能与之长时间对视,她便是这家的小女儿,名曰豆蔻。
又见炊烟袅袅升起,晚饭时节,有人踏着歌声与微笑,回到了家里,有人与朋友挥手,相约改日对弈,这里宛若人间仙境,人们仿佛都过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生活。
老翁为辛苦了一天的孩子们准备食材,只见他打开一处水窖,里边有三条颜色各异的大鱼,一条通体纯黑,很是安静地一动不动,一条浑身透明,在水中游来游去,还有一条身上却是花纹点点,异常漂亮,尤其是那一对五颜六色的大眼睛,细看时,竟与豆蔻的眼睛别无二致,一样是光彩夺目。
这三条大鱼,皆是豆蔻所养,其长度均已超过三米,不可谓不小,如今却要选出一条来作为食材,自然是要经过她的同意。
豆蔻在那里挑兵点将,最后落指在那条花鱼身上,它的命运便已注定。
谁料这条鱼似是通了人性一般,跳出水面,掀起阵阵波澜,水珠落在豆蔻的衣服上,却并没有将她的衣服打湿,反而是顺着衣服的折痕处款款流下。
花鱼凶狠地瞪着窖口处众人,竟然口吐人言,说道——“冠冕堂皇的走狗们,我今虽死,亦将有后来者替我报仇!”
老头用不屑的眼神回敬了花鱼,随后直接拿起一根鱼叉,准确无误地插进它的脑袋里,一只手就把它提了出来。
豆蔻双手叉腰,愤愤说道——“真是个乐色,就这还想着报仇呢,你的鱼眼珠子我先预定了。”
老头又叫来大儿子帮忙,只见他这大儿子长得十分魁梧,足有一丈多高,一身腱子肉,一看就很结实,处理鱼这种粗活,就交给他了。
豆蔻看起来岁数很小,还是在贪玩的年纪,见张枫是她阿爹带来的,说不得就要拉着他一起玩,奇怪的是,明明村子里还有许多与她一般大的小孩儿,可他们却并不像是正常玩伴的关系,相互之间并无过多交流,有时甚至是刻意避免眼神的接触。
说话之间,晚饭便已经做好了,农家人也不讲究,饭菜倒是做的简单,只有一道菜,主料就是那条大花鱼,没有配料,甚至是鱼鳞、鱼鳃、鱼内脏都没有剔除,而这道菜也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滚水煮活鱼!
这种做法,张枫是闻所未闻,先不说它残忍不残忍,就说这鱼鳞不剔,教人如何下口?
可是,饭桌上的其他人,在看到这道菜时,却是馋的要命,一个比一个夸张,眼珠子像是都长到了鱼身上一般,挪都不带挪的。
但饭桌上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客人不动筷,主人就不能动筷。
张枫在面对这道菜时,实在是提不起胃口,所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豆蔻却急着催促道——“吃不吃另说,你快拿筷子啊!”
话音一出,其他五人都齐齐地看向张枫,似乎他拿筷子就是进攻的号令,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张枫的心里萌生。
果不其然,张枫的手刚碰到筷子,桌上的五人就望风而动了,他只是低头的瞬间,大花鱼已经被分食干净,等他再抬起头时,只见他们五个,每人都抱着一块鱼骨头,一口一个嘎嘣脆。
是的,鱼骨头都不放过,这么一家子人也太疯狂了,老头、老太岁数大了,没有吃相可以理解,强生一个粗野汉子,豆蔻一个毛丫头,他们俩没有吃相也可以理解,可是,戴雪不一样啊,她不是天天抱着书本看吗,涵养呢,素质呢,在“美食”面前,荡然无存!
这也难怪,家风如此,想必十个人中有九个,都是难以独善其身的吧!
不过,张枫也不在意,毕竟这么狂野的吃法,想必贝爷来了,也得喊一声大哥吧。
好在是这家人,除了吃鱼时不注意形象,其他方面还是很友善的。
老头会邀请张枫下围棋,谈天说地,聊聊这历史长河。
老太说家里的鸡子很好玩,能变得如鸵鸟一般大,可以带着张枫在村子里溜达。
强生会跟张枫友好的打招呼,并邀请张枫去参观他的工作场地,那里是一大片碑林,就在村子外面。
戴雪说她的书最好看了,里边记着许多不一样的故事,有人一生惊心动魄,最终证道登仙;有人一生平平坦坦,却躲不过身死道陨;有人被情所困,终因情而死;有人看开一切,一心向道,最后还不是成了两菜一汤,所谓的一鱼三吃。
豆蔻想带着张枫一起划船,拍水采莲,说地谈天。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张枫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但他却是把这个村子的情况摸熟了。
老太是这个村子的村长,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她所养的鸡子也不是凡物,而是负责巡逻村子的卫兵。
强生工作的地方,俨然是一座坟场,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凿刻墓碑,最近刚好在修一座新坟,他负责凿碑,碑文如下——
“光神五百四十三万九千八百七十六年,岁在辛卯,深秋已极,会于无帝下巴须林中,吃鱼事也。
鱼为帝眼域之遗民,修为登仙者,其名曰璨眼仙尊,依律可以吃之,同吃者有谁?一曰金十三,二曰银十七,三曰强生,四曰戴雪,五曰豆蔻,六曰张枫!
特别声明:张枫害羞,只喝到一滴桌上残留的鱼汤!
”
戴雪每天都抱着一本书,张枫也是在无意中瞥到,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生死簿之无帝头部遗民总览》,里边有一名叫做璨眼仙尊的,已经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豆蔻的兰舟,也不是一般的兰舟,分明是一根根肋骨拼接而成,而水中的菱花也是从一颗颗骷髅的口中生根发芽,如此诡邪,却又如此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