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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就偏僻的位置，四周自然是寂静至极，即使刻意压低音量也很难做到完全无声，更何况木川处于屏气凝神的状态，她的心跳越来越激烈，全身的血液似乎因紧张而流速加快。
看见酷拉皮卡的一瞬间，她的脑子一片混乱，霎那间的犹疑，等到听见对方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和奇犽已经越过了最基本的社交距离。
“你们一直没回来，杰他们担心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酷拉皮卡表情复杂地说。
木川唯在一阵难以形容的茫然后，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难堪起来。她先是后退半步，随后又飞快退了几步，身体力行地拉远和这两人的距离，站在相隔五米之外的地方。
“我……”
黑发少女用左手握住右臂，把脸撇开，目光垂下来，她含糊地说了几句什么，但由于声音太小，两个男生都没听见。
顿了几秒后，她的脸也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颈，她用左手捋着刘海，偏头试图躲开视线，扬起的眉毛在眼睛上面颤动着，甚至连肩膀都缩紧了。
木川像在等待判决一样盯着地面，仿佛此刻两种难堪的爱情从地表那片星星似的灰尘一起散播到她身上。她站在屋宇的阴影中，大概是一直没等到两人的回答，又过了数秒，她才抬头去瞄他们。
奇犽和酷拉皮卡都默默地看着她，他们脸上是一种相似的奇怪表情，好像没见过某物一样的稀奇和讶异，十分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举动，目光灼灼。
“什——”木川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然后她强装着冷静镇定地结结巴巴开口，“我说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说着，少女再次用握住自己的左臂，她别过脸看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也许是觉得丢脸，眼神飘忽不定：“你们赶紧走吧。”
为三人现状感到难堪的木川分明是在剧烈的动摇，她自尊心那么强，要是对三角恋早有察觉就算了，可偏偏是在意识到的瞬间又被酷拉皮卡撞见，此刻占据她脑子的一定不是害羞，而是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耻辱吧。
她用手背遮脸，提高音量强调：“别看我，暂时离我远点。”
因为长得太好看了，就连这种逃避的表情都显得可爱，而且反差太大，极度少见，她脸部的红晕像腮红涂抹在白瓷器上，人偶般的五官笼罩着精确雕琢的光影线条，眼尾也微微发热，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少女。
再看下去她就要逃走了。
两个男生意识到这一点，并且互相对视了一眼，某种彻头彻尾的共鸣感在两人之间油然而生，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进攻般焦灼的饥渴产生。
奇犽率先转身，他收回视线，耳根也有点发烫。平时他认为自己的举止十分谨慎，反倒没想到被酷拉皮卡看破了坦白的场景，他不是厚颜无耻的人，即使存在敌意，也不至于和朋友闹得太僵。
酷拉皮卡面带惊讶的神色，这种惊讶和隐晦的探究混在一块，很快，他也沉默不语地离开，两人一前一后走掉了。
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木川唯终于松了口气。那股强撑出来的冷静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变为疑虑，她整个人都蔫了，像用剃刀的刀刃把她的梦想气泡戳破，少女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木墙前。
濑诺·文森特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朦胧的光线中，黑发少女抱膝坐在地上，她的脸埋在臂弯中，宛如木雕泥塑。
彼时，濑诺刚刚和亚路嘉分开，她将洗笔刷用的颜料桶在河边冲刷干净，然后再拿着刚才的画作走回画架边。亚路嘉已经去找他哥哥了，濑诺正准备将画纸找个地方晾干，扭头瞧见一抹熟悉的影子团在墙角。
“唯？”濑诺不确定地在她旁边蹲下来，“你怎么了？”
木川应该是听出了来者的声音，她平日里总是用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凝视着濑诺，但如今却只是动了动手臂，依旧自闭地抱膝而坐，半晌后她才慢吞吞地抬起脸，将下颌搭在膝头。
濑诺以为自己看错了——对方好像在哭。
光线倒映在她的瞳孔中，眼眶中仿佛水银在不定形滚转，瞳中的细节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眨眼的速度变得很快，但是下一秒，那片水雾消失了。
这是……是错觉。
除了错觉别无可能。
无精打采的眼神。
光线变暗了。
木川唯的表情有点僵，她张了张嘴，接着又紧紧抿起来。濑诺偏头看她，发现对方脸上充满了那种难堪的孤独感，浮现不希望被人发现的残酷、僵硬神态。
十八岁啊……说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样，濑诺很清楚，这是心防很重的人特有的神情。
人们那些突如其来的行为有时候是很难理解的，濑诺大概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死之前还需要去帮助什么人。但对于时间，所有人都太乐观，永远相信总能腾出时间来，和别人一起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木川唯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通过濑诺的手所感觉到的震动，她知道她还在哭，并正勉强抑制着自己不让人知道她在哭——当然也许她并没有哭——
“我本科学的是计算机，这个跟你说过对吧。”濑诺用那种温和的音调说。
“……嗯。”
“当时有一个艺术系的学姐，她的专业是油画，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学画画的家伙，头发是棕色的，蓝色的眼睛，穿着红色的靴子，头发上总戴着黄色的发卡。她起初以为我是男人。”
恋爱使人盲目——这显然又是谁说过的话，至少这是学姐曾经从她的哪本书上读给濑诺听的。濑诺不记得是哪本，学姐身边总有那么多书，她在大学城的商铺买了一堆，尽管她连通用语都学得不够好。
其他人评价说濑诺和学姐是黑夜和白天。濑诺再清楚不过，当然，她是黑夜。但学姐总觉得这句话很有趣，于是她总是笑容满面地指出，大家觉得濑诺是黑夜是因为濑诺太善良，不忍心把天空点燃。
濑诺从来不知道学姐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对方只爱抽象的东西，音乐、书籍、美术，诸如此类。濑诺却是个满脑子充满具象事物的人，她喜欢数字和代码。她疾步人生，学姐却总是在舞蹈。
于是濑诺只好把装满书的箱子交给学姐，目送她上了那辆高级轿车。
“被喜欢的人也很辛苦吧。”濑诺对木川露出笑容。
她仍然用那种带感情的声调说，于是木川握住她的右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她们仿佛两个新生的婴儿靠在一块。然后黑发少女哆嗦着，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自己真是个卑鄙可耻的人——木川唯想到。
一旦和谁交往，就会想“只是恋爱应该没关系吧”，接着交往之后就会觉得既然这么喜欢，那么结婚应该没关系，如果结婚就会觉得生孩子好像也能接受……就这样一步步妥协。很多人都这样，她不想变成这样。
要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她曾经可以，但现在已经办不到了。
“画家文森特……她很有名啊，而且那个事故，我记得就在三年前吧。”
“诶——”
馆内充盈着蓝色。
太阳光无法到达的，只有昏暗灯光照射的通道，气温也不太高，脚步声被地毯吸收，谜一般的氛围和色调无一例外地让进入水族馆的人都有同一种印象——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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