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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那个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你也能抛出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吗?
后来,梦中的我是如何回答的,那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到令人心碎的面孔,我想,我不可能会作出第二种选择。
思绪流转间,娘亲已经舀起一勺香喷喷的热汤放在唇边轻吹起来。
她知道我怕烫,所以幼时每每喂我吃东西,总是要特意凉上一凉,或者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地轻吹,完全不嫌麻烦。
我说:“娘,您别费劲了,枇杷不饿,把东西放在旁边晾一会儿,待会儿再吃也是可以的。”
可娘亲却只是摆了摆手,笑着回答说:“这肉汤还是得趁热喝,荤腥之类的,放冷了腻了,就不好吃了。”
原本是在平常不过的话,我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肉汤?”
“嗯。娘问了大夫,你现在就是营养的东西吃得太少,身子弱,才总是生病,总是好不起来。不然,你小的时候多健康,能跑能跳的,还爱往高的地方爬。”
“……”
“胆子那么大,也不怕从上头掉下来摔到自己。也就是你娘,眼里瞧着心里止不住地一阵阵的心慌害怕。”
娘亲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自顾自说得饶有趣味,却没注意到我此时内心的惊骇与讶异。
不对——
我为什么不记得娘亲说的那些。
难道,我不是天生恐高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天生迟钝总是不招人喜欢,所以才总是一个人坐在小院里望着角落的枇杷树发呆吗?
我的脑子里被疑惑塞满。
目光虚浮地落在那碗热腾腾的汤上。
乳白色的汤体之中零星洒落着翠绿的葱花,闻起来浓香扑鼻。更不用说,漂浮在其中炖得酥烂肉片,看起来是那么的肥瘦均匀,纹理漂亮。
“快趁热吃吧?”娘亲依旧端着碗在一旁柔声催促着。
我嗅着鼻端诱人的肉香,却忍不住颤抖了声音。
“娘。”
“嗯?”
娘亲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外头天光似乎是又亮了一些,映照在那张青白的脸孔之上,依旧看不出一丝的血色。
我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记忆中,我所见到的娘亲脸上总是蒙着一层土色。
一直到我亲手为她盖上最后一捧黄土。
像这样白皙到几乎透出青色经络的皮肤,饶是前些年口粮还没有那么吃紧的年月,娘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更不用说,近两年地里荒得厉害,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上一顿大米饭。
……那么,这肉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想起了过分安静的村落,空无一人的院子,以及突然消失不见的爹。
喉咙口突然感到一阵阵地紧缩。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确实不饿。
而且也一点不像是因病躺了许久的样子。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胃里涌起的不适,出声问道:“我爹他……真的是出远门去了吗?”
——长久的静默。
娘亲没有说话。
在等待答案的时间里,我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另一种味道。
那是藏在肉汤浓香之下的隐隐血腥味,甜腻到教人心头发慌。
眼前的场景突然发生变化,黑暗蓦地蔓延开来,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子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突然晕开大片的血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变化,眼睁睁看着记忆中的娘亲被一名穿着红色衣衫陌生女子所取代。
从长长衣袍下伸出的尖尖十指忽然勒紧了我的脖子。
我的呼吸一窒,疼痛的泪水上涌,视野很快变得模糊。
我在那模糊的视线之中看见了两张脸——我的娘亲,还有那个红衣女人。
两张脸孔交错着出现,很快再也分不清彼此。
我开始分不清勒住我脖子的人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
是那个抱着膝盖在院子里发呆的孩子,是那个牵着某个人的手慢慢走过寂静长街的小小少年,亦或是奔跑间轻快跃上高墙的幼童。
心脏憋闷的厉害,像是要随时冲破桎梏,破开血肉冲出胸膛。
而我也在这种痛苦的挣扎中猛地惊醒了过来……
只是,没等我从噩梦的余韵中缓过神,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先是吓了我一跳。
我惊呼一声,掀起了被子,连同趴在被面上的那个家伙一起。
只听得咚的一声重物滚落地面的敦实声响。
接着便从床底的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道不满的低低呜咽。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