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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秉璋讲究话只说三分,绝不讲透,他问宇文经书法,其实就是问他对叶行远的态度。
最关键是就是顾炎修只拿俸禄,其他收入碰都不碰,这才是他这么穷的关键。别说是收人家的钱,便是隆平帝同意颁下的养廉银子,以及各地的冰敬、炭敬,他都统统一概不取,斥之为“阿堵物”。
宇文经微笑,“那都多亏相爷耳提面命,居移气养移体,诚哉斯言。”
当初叶行远在琼关的时候,严首辅劝过宇文经不必太执着,而现在却反了过来,宇文经觉得各位阁老未免有些钻牛角尖了。
更何况付出的代价还有一个顾炎修,与叶行远放对,说不得就要赌上声望与前程。相对奇妙手段层出不穷的叶行远,宇文经都自愧不如,更不看好甚至略显迂腐的顾炎修。
旁边有知情的又补充道:“这二年顾大人升官转了礼部,俸禄高了些,比往日已经好了许多。当初他在翰林院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清贫,听说每日里白水度日,苦不堪言。”
宇文经起身行礼,“学生参见相爷。”
严首辅捻须道:“我听说你闭门读书多日,这分明是从圣人所学中又有所悟,我看你眉眼之间一片光明,学问定有长进,何必学那些阿谀奉承的妄人,推到老夫头上?”
“这官儿头戴乌纱,怎么连一把青菜的小钱都要省?”隔壁小商贩是新来的,看这情形目瞪口呆,问那卖菜之人。
要是陈直看到他们两人见面的样子,大概会瞠目结舌,你们明明什么都没说,宇文经又是怎么知道严秉璋的意思?
宇文经来严府,两人经常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但是往日即使不说话,这一对师生之间还是有默契。今日,宇文经却明显感觉到了隔阂。
对手是叶行远,那就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宇文经自认是天下最了解叶行远的人,也知道天州知府这一役,最后的胜利者,仍然不知道是谁。
无可讳言,如今叶行远风头最足、名声最响、功劳最大,但是比起资历,他不如顾炎修。
陈直一挑眉毛,惊道:“顾大人怎么会争不过叶行远?只是他做这庶务官,未免委屈了些。”
所以同僚们和上司都对顾炎修敬而远之,不过他自己却并不在意。
宇文经安坐在严府,静静等待着打盹的严首辅醒来。时隔数年,严秉璋老了许多,原本精神的白发多了几分晦淡的颜色,脸上皱纹更深,只神态却越发安详,端坐太师椅上,鼻息如雷。
他不卑不亢,语气淡然——以前但凡遇到叶行远之事,他都难免急躁,现在却平和了许多。严首辅赞赏的瞥了他一眼,点头道:“贤侄多日不见,养气功夫更胜以往。”
“你来了。”严首辅第一眼瞧见宇文经,略略点了点头。
“我如今只怕这次诸位大佬又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抬出顾炎修与叶行远相争,真能将他压下去也就罢了。万一不成……这可就成了大笑话。”宇文经回首望着严府大门,双眉紧蹙,长声叹息。
宇文经笑而不语,只静静饮茶。
这不是把所有拿了养廉银子的同僚都骂进去了么?
这是文官之路的铁律,想要在这个系统里面按部就班的升官,不得不注重“资历”二字,资历不足,任你本领通天学富五车,或者简在帝心朝中有人也是无用。
宇文经摇头,“严首辅主意已定,只怕难以说服。”
这次是因为又事关叶行远,宇文经才不得不来。
新来的小商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轩辕世界的读书人哪有这么惨的?便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能够调和邻里,和睦乡亲,在乡中都是极受尊重的人物,哪里能那么穷?
路过集市,顾炎修买了三文钱的豆腐,又抓了一把青菜,卖菜的与他要账,他却一言不发,转头就走,也没人敢阻拦。
宇文经叹息道:“若以常理,当然小顾不会输,但对手是叶行远……”
卖菜的叹气道:“你也不要这么说,顾大人是难得的清官,还是个大孝子。他虽然是大官,但俸禄有限,又不搜刮民脂民膏,家里时常揭不开锅,拿我这一把菜,实在不愿给钱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