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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周,凭嘛,那船能给你拉货,那可是当今太子的水师舰队,十好几万两银子一艘。你这辈子是甭指望了,有钱也没人敢卖你”。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胖子打趣道。
武胖子把弩对准青衣人,叹了口气,说道:“崔云璋,我盯了你半个月了,你在海边,把战船的样子画够了吧”
“真的要和高丽开战,封锁住高丽人的援军,现在的船数量上是不是少了些”。听曹振介绍完,郭璞不无担心的问。
“别急,别急,不是这段时间不是忙着给你造炮呢吗?你这船怎么要这么多炮啊,我北平都闹铁荒了,永平府那边,一字排开二十多座炉子,炼出的钢还不够用。再等几天,具体日子得问李善平,估计这批钢出来,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子弹未必能保证”。
“我可没这么大胆子,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人想请二位去坐坐,不知二位可给面子”。武胖子不阴不阳地说。
武胖子让手下把两具尸体扔进了院子中的井里。然后让手下绑了酱菜铺伙计,塞了嘴巴,放到了酱菜车上。用布盖好,装做送货的样子,迅速地离去。自己拿起石头,把院子里的菜坛子全部捣烂。边捣,边轻声问道:“李兄,你不在北平,来这里干什么”。
轰轰的炮声在大海上响起,惊起了满天的海鸥,惊醒了沉睡的渔村,惊醒了沉醉千年的港湾。一个民族,也在火炮的轰鸣声中,惊醒,崛起。
“是么,武兄的现在是不是满怀希望啊,我一直认为,真正强国之策,不在于兵,在于政。武兄当初在怀柔推行的办法,虽然古人没有说过,但是我认为是强国的希望所在。现在这种情况,武兄私下没少做手脚吧。那两家报纸,特别是《北平春秋》,我怎么看也不像能自负盈亏的样子,不知用资金支持他的,是哪位老板啊?”曹振拉长了声音,狡秸地望着郭、武两位。
曹振笑笑,推脱道:“子由不敢,给汤老将军吧,他是水师开山元老”。
“哪里的话,我听武老板见过大场面,想打听打听,不知武老板能否赏脸,过来一叙”。
“没关系,我自有分寸”曹振摆摆手,嘴角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太子是仁厚之人,对底下人很好,就是受腐儒的影响很重。这里虽然没像北平那样,搞出个大圆桌来,但也比其他地方低级观念小。各项制度参照我们当初的民团,也设立得比较健全。慢慢去做吧,我从来没想到一蹴而就。我现在主要把精力放在强军上,只要军队的事情还倚仗我,其他方面自然会多采纳我的建议。我现在想,你们北平的商人,是不是鼓励他们到别的地方也发展一下。”
“别看我,我也不会扶植一个总是找我自己麻烦的报纸。明着挑咱们毛病,暗中给咱们出力这事,我早就猜出是谁,铁胆书生的名字毕竟不是白叫的”。郭璞也笑了,揭开曹振心中的谜底。
“武兄过奖,这船可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比先前我给信上给你说的星级战船贵上三倍都不止”。话虽这样说,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得意。半年多来,曹振这个山海卫都指挥使几乎就没在山海关呆上几天,作为太子的臂膀,几乎参与了所有水师的工作。在他眼中,这几艘船就像他的儿子一样,当然愿意听人夸奖。旁边郭璞几句恰到好处的赞美,让他感觉飘飘然,说不出的舒服。
水师大帐外,朱棣和朱标并肩扶在栏杆上,远处,忙碌的人群正在为明天正式出海的战舰做最后的检查。双层甲板的战舰在浮光跃金的海面上,展示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这种战舰大小已经接近于宝船,全长按北平的武氏尺应该是五十多米,三根巨大的桅杆高耸入云,挂帆的缆绳如蜘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从船桅上拉下来。身手敏捷的水手们呼喝着,拽着缆绳从船的一侧轻飘飘荡到另一侧,彪急如猿猴。在水手长的指挥下,有人摇动船上的绞盘,调整一块块帆的悬挂位置。中间最高的主桅上,一面刺绣着金色的太阳和月亮的蓝底大旗随风招展,那是朱棣设计,朱元璋下旨颁发全国的大明军旗。
“怎能不变呢,以前在宫中,只知道从书本中寻找事情的答案,现在自己管了海事,也知道很多东西,和书中所言大不相同。譬如这海关,起初觉得立了海关,收钱就是了。后来才知道这人员得调配,关税的高低,里边有很多学问,不同货物,不同的海关,其中细节千变万化”。
酱菜铺掌柜见是青衣人,连忙让小二招呼别的客人,笑脸相迎,客气地把他让到了后院,后院的凉棚下,摆满了酱菜坛子,两人指指点点地挑了起来。
“我拉货,还怕赚不出工钱来,我说你个武胖子今天叫哪块猪油蒙了心,尽冲着我,我招你惹你了”二人声音逐渐升高,引得旁边桌子上的人一起探头张望。
……
定远号主将方明谦举起自己的酒碗,缓缓地走向船舷,把手中的烈酒向海中倒去,“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的巨舰出海了,再也不会有倭寇在我们家门口横行,在也不会让弟兄们和倭寇血肉相博”!
“不是鼓励,是为他们创造条件,只要有钱赚,商人们总比我们跑得快”。郭璞大笑,然后补充道:“我倒觉得书院得规模还要扩大些,再不就在合适的地方多办几个,一个是培养人才,另外一方面等我们这些人老了,也不至于后继无人。希望总是后人的,就如他们两个,将来肯定比我们看得更远”!他冲远方的沙滩上扬扬下巴,曹、武二人顺着他得目光看去,姜烨和张正心两人正扭在一起,无忧无虑的笑声让人夕阳下的海滩倍觉明亮。
“有钱赚吗,本来就是好事,酱菜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酱菜坛子。”武胖子踢起一块石头,向坛子打去,又急又狠。
天空还是一片浅蓝,那种清澈的淡蓝色,温润如玉。慢慢地,漂浮的云彩被镶上了金边,远处的海水也泛出金红色,跳跃着,越来越近。一道霞光刷地撒在船桅高悬的战旗上,刹那间把他染成火焰般的颜色。太阳从水面上探出头来,让水天之间,灿烂成一色。就在霞光中,伴着号角,太子朱标,燕王朱棣还有传说中的英雄武安国、曹振,陆续从士兵拦出的通道中走出,走向伏波、定远、镇远。
“我又不买那么多火炮,光一个船壳子,能怎么能值那么多”!老周被人扫了兴头,不服气地申辩道:“我听海关的人说,靖海侯曹大人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请旨允许民间制造这种帆船,还说是为了:战时征为官船,加装火炮。平时作为民船,海上往来,扬我大明天威”。
当天空渐远渐净,北国的秋天也就到了。这里不似江南,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只要第一缕凉风吹到,夏日的炎热便随风散去。接下来的,就是如洗过般纯净的碧空。偶尔有鸟雀欢鸣着掠过,如流星般,窜入已经呈现淡淡金色的丛林。天边,堆雪一样的白云卷卷舒舒,在海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九月观海,别是一番滋味。
“鸣炮,为……”朱标大声喊道,他的喊声淹没在战歌里。
“对,有咱们兄弟在”,朱棣也被太子的语气所感染,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带着这数万雄兵,这巨舰大炮,将来只要是火炮够得到的地方,就是大明的疆界”。
北平东边三百余里,新更名的小港天津,最吸引人的便是海景,还有那提起来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的海蟹。每当九月蟹熟,附近的富人们便蜂拥而致,一边凭栏观海,一边咀嚼这人间美味。而今年,来天津的游客,大多数却不是奔着海景来的。夏天时,七艘新战船整装出海,让海边的人大开眼界,逢人便吹上几句,连脸上被海风吹出的皱纹都少了很多。如今,三艘巨舰出海在即,附近各地的人谁不想来看个新鲜。况且听说北平的传奇人物武安国、朱棣、郭璞、常茂最近也押送着一批武器前来捧场,如真能凑巧远远地和这几位打个照面,足够回家炫耀大半年的。
众人见他发急,都笑了起来,有人拿过木牌,仔细地端详。武胖子用一只手护着,唯恐别人抢走。店家听见热闹,也凑了上来,促狭地说道:“武老板,你认这个小舅子了,不是去年还说尊夫人是家里独苗,没有兄弟姊妹吗”。
“得,得,得,就是卖给你,你也使不了,你以为那船是个人就能开的,能站到那船上的,哪个不是十几年的老把式,水师十几两银子一个月雇的。给你,你雇的起啊”。胖子不知为何看老周不顺眼,得着机会就要打击一下。
“武侯弩”,青衣人惊呼,没等他话音落下,一支弩箭已经插在了掌柜的胸口。墙头上,一个花袍人一纵而下。
“的确,我以前从来没想到,水战比的是战船好坏,不是多寡。前几个月七艘新船出海,我才发现有了好船,不但军威不一样,士气也大不一样。必胜之仗谁都愿意打。前几天沿海各卫快船接力来报捷,徐将军、邵将军他们七艘船在南海追着人家四十几艘船打,把海盗的老巢给抄了,自己分毫未损。这些连汤和这种老将都预料不到,真让人开眼界”。
见被人揭了老底,被称做武胖子的人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站起来嚷嚷道:“你,你们别狗眼看人低,我上个月就是从南方回来,官府把贼赃低价出售的时候就,我还买了把倭刀,前天这里的人还看过”说着他用手一指跟前的几个人“你,你还有你,给他们说说,是不是看过,我小舅子就在海关衙门当差,明天还给我弄了个腰牌,让我去看巨舰出海呢”。说着从腰上摸出个木牌,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算了吧,你还不是看上可以便宜买到海关罚没的货物了,顺便还能看看水师训练”掌柜的不敢把客人惹急,打击了武胖子一下,又恭维道:“不过,武老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甭看都在水边上住着,看过水师开炮的,也就您一个”。
“哦——”,太子朱标似懂非懂地看了朱棣一眼,他发现,四弟真的变了,变得有些高深,有些成熟。虽然不像以前在一起时,那么对自己恭敬,但兄弟间能探讨这些问题,反而加了几分亲密。
“谁”,青衣人和掌柜的吃了一惊,双双撩开衣服,拔出了里面的短刀。
伏波、定远、镇远升起主帆,依次向港外失去。白帆在霞光中如重重火焰般,猎猎“燃烧”。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哦,这么厉害”,青衣人迷惑地说道,“后来呢,你靠近看了船上到底有多少门炮,多长时间打一次”。
“是啊,原来我们兄弟在一起,只能叙兄弟情谊,而现在,却能一起指点江山。你不再是我那需要看顾的弟弟,而如我的,怎生形容呢,我的手臂,不,我的半个身躯一般。”朱标抬头,极目四望,心中说不出的慷慨豪迈,“你我兄弟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什么蒙古人,高丽人,什么倭寇,统统见鬼去吧,我大明,我中华天生就注定要四夷来朝”。
“知道了”,青衣人从鼻孔里说道,脸上全然没了刚才酒楼里那种谦卑。“我家主人还想要点海货,船上装的那种”。
青衣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黯然道,“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放了那几个伙计吧,他们不知情,是雇来的当地人”。说完,缓缓的委顿在地上,一股黑血从口中流出。
“我们兄弟如果还在宫中,可能我还拉着你胡混呢,兄弟情谊虽好,却不似这般,可以有很多话题,这半年,我学到很多,哥哥想必亦如此”。
“得了把,武胖子,你几时到过南边了,还不是听人家说的在这转手倒卖”。有人显然不信,远远地隔着桌子反驳。
“我啊,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武胖子似笑非笑地从墙头翻了过来,那懒懒的表情仿佛一直在墙上睡觉,刚被别人吵醒。
“父皇不愿鼓励各地多缴税银,他怕贪官借机搜刮百姓邀功。所以只是给我的家书中,说了几个好字。不过他说海关和北平新政的成效不错,税收的增长不是靠刮民脂民膏来的。父皇还打算在六部之外,再加一个海部,总管海关和海卫,让我来先管着。我看也就是换换名字,正式一些,反正这活我都干了大半年了。我这半年的海关税收也没上缴多少,这不都在那呢”。朱标用手一指眼前的大船,“这船,用的全是上好的木料,老远地运来。不算你那要命的火炮,每船的造价也有二十万两,我和曹将军商量了,眼下就造这三艘做旗舰,不多造了。水师还是以早先那批北斗七星一样型号的为主力,我们这里称那种型号叫星级,每艘都以星星做名字。我已经请示父皇,准备允许民间也造这种船,走得快,抗风,运货快了,海关税收也会增长。将来真要打海战,直接就可以把民船武装起来,水手都是现成的。这三艘大的我们叫它月级,将来如果有银子造出更大的,就叫日级”。
二人不再说话,平素兄弟虽然交好,但从来未像今天这样在一起谈的这样拢,贴的这样近。眼前的一切,高天流云,碧海白鸥,都显得别样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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