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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过奖,臣只是尽一文臣之责而。陛下乃真命天子,洪福齐天,臣等不过因陛下得富贵者也”。
“善长啊,朕多年倚仗你的谋略,没你天下难定”。
“真话是,此人气度恢宏,胸怀开阔,学识渊博,眼光独到,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以时日,必成大器。若陛下不用,不若留之辅佐太子,当如汉之周亚夫。然此人目前历练尚浅,凡事过于执着,不通为臣之术,立于朝中,久之必遭人构陷,栋梁之材,毁之可惜也”。
“傻了你会怎样”?
“不算老么,老将廉颇在你这个岁数还能上马杀敌,顿餐斗米呢?朕说你平时读书太多,不活动,所以身子骨不利落,你看人家徐达可比你结实多了”。朱元璋和气的说道。
“陛下不必多虑,武都尉身为皇亲,为陛下分忧乃分内之事。况且陛下可不授其具体官职,只让其以驸马都尉身份视天下百工之事,有何不可”。李善长听出朱元璋不再怀疑武安国忠诚,连忙建议。
李善长闻听朱元璋召见,知道又有为难之事,匆匆忙忙从家中赶来。远远的见了御书房,善长鼻子不觉一酸。多少年了,自己一直在里面运筹帷幄,谁料到今天落到如此地步。用朝袖擦擦眼睛,小心地走上台阶,站在门外,请太监通禀。
“以驸马都尉身份视天下百工之事,着啊,身为皇亲,朕还会亏待他么。善长,你真乃朕之子房也”。朱元璋大声称赞,李善长的话不但解决了武安国的人事安排,还解开了他心中悬而未决的另一个难题,如何安排海关及水师的人事。
“陛下,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了这个份上,君臣之间倒有些生分了。朱元璋叹了口气,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连个说知心话的老朋友都没有。
科学院主管农、工、商、虞、医杂学,以驸马都尉武安国视事。揽宇内英才为大明效力,研制天下利器为大明军用。释科学一词曰:百科之学。拨高丽赔款一百万两为草创费用。设科学院学士一人,正五品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二人,并从五品侍读、侍讲各二人,杂员若干。所录之官不经科举,不拘国籍,着众臣推百科之中能者居之。设立科学院本为武安国的提议,朱元璋拿到朝堂之上庭议。御史李原名谏曰:奇技淫巧,古之仁君不为。武安国对之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昔圣人在世,问礼于老子,问乐于苌弘,方成儒学今日之万千气象,今圣人之学何致不容百家之言?况奇技亦可佐王道,若无坚船利炮,我大明水师何以称雄。太师李善长,魏国公徐达、学士宋濂皆以武安国之言为是,元璋乃下旨,凡有利国利民之技者,皆可入科学院,官府按八品官吏俸禄供给其家用,号其为博士。复以工部冶炼制造之事托科学院,着驸马都尉武安国视马鞍山冶炼场及京城制造局。
“油嘴滑舌,哪里像个大将军所为”刘凌笑着骂道。现在她算领教了丈夫的厉害,这个武侯爷在人前一本正经,回到家中却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事业处于低谷,她最担心情形并没有出现,几乎从来没看见武安国闷闷不乐,相反,她经常能看到丈夫眼里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个计策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重新划分爵位的高低,推翻元代只有公、侯、伯三级爵位的惯例;复汉人祖制,仿照唐制分爵位为公、侯、伯、子、男五级,男爵以下为国士,国士列为封爵之外,作为贵族的起步区别于平民,可通过立功或出捐款给国家而获得。公、侯、伯依然分四等,而子、男二爵分为三等,国士仅一级。功臣之子,无论文臣武将,长子都可袭爵,其他的儿子皆为国士,若对国家没有特别的功劳,长子袭到的爵位会降低一等,降到国士为止不再降秩,使功臣的家族永远享受贵族的荣耀。有特别功劳的臣子将赐铁券,记载其功劳,可以不降秩传爵给子孙。这部分仅仅增加了两级半爵位,没有触动目前即得爵位的贵族利益。并且可通过出售国士称号给国家增加不少收入。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武侯懒早朝。
“好个字字振耳,朕有心让他为诚意伯复仇,反倒成就了他的声名。真是无心插柳。善长,朕今天就听你的,留他做个为太子辅政之选。但需历炼他一番。只是这冶炼场职位太小,怕人说朕委屈贤才……”。朱元璋听李善长提起武安国斥责胡维庸的话,若有所思。本来是让胡维庸试探武安国是否有怨言,谁知四辅官安排了那么多人陪着武安国去,武安国再傻,会当着那么多人说真话吗?没办法,先听听李善长对安排武安国去炼钢的意见吧。
有道理,朱元璋捋着胡子轻轻点头。这些日子已经有御使弹劾武安国宅中装饰过于豪奢,狎宠自恣,身为驸马都尉,动辙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看来擅长揣摩圣意者大有人在。毁了他,正如李善长所说,栋梁之材,毁之可惜。
朱元璋微微笑了笑,问道:“依卿之见,无论真假,都望朕放他出京罗”。
“你今天这番高论也算前无古人了,不知那些鼠肚饥肠的家伙听了会不会羞死”。夫妻二人闹了一会,刘凌又说。
“你这回倒学聪明了,最终也没上胡维庸那老狐狸的当”!复了命回到家中,刘凌捧上一壶香茶,听武安国转述完当天遭遇,甜甜地夸赞道。婚后生活虽说不上举案齐眉,但这个时代的女子自有一分温婉,每日回家,武安国的心都被化不开的柔情填满。比起同时代女子,刘凌少三分柔弱,多十分见识,让她的夫君受益颇多。
“也没什么不适合的,我给他个闷声发大财,谁能把我怎样?说实话,这些日子天天看着他们口不对心的表演,比看戏还过瘾,就是这头磕得太累,再过些时候,非磕傻了不可”。
除掉了胡维庸,裁撤了三省,架空了武安国,朱元璋总算松了口气。这个皇上当得可不轻松,比当年打仗还累,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些年他深有体会。蒙古北撤,把整个国库全搬走了,中原地区本来就缺少银矿,无奈只好发行宝钞替代。谁知成想民间只认黄白之物,宝钞顺着山坡向下滑,一天一个价,官府强压着百姓用,终究不是个事。大明朝君正臣贤,怎么百姓日子竟然没比大元好多少,要说朝廷税重也罢,可这朝廷每年的税收还不够国家开销呢。遇上这地方水,那地方旱的,总是捉襟见肘,好在这二年太子的海关弄了不少钱,高丽这场仗在曹振和常茂的主持下,非但没消耗国库,还大大赚进了一笔,让户部尚书费震连着几个月嘴巴都没合上。有钱的日子好过,至少说封赏功臣时不用那么小气。要说这为国挣钱的事,还有武安国那个愣头青几分功劳。
李善长谢完恩,刚微微贴上椅子的一角,听见朱元璋问话,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答到:“回陛下,托皇上的福,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看来这事还得派愣头青去,问题是派个超品大员去管冶炼场,不是有辱朝廷颜面吗。传到番邦那里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朱元璋有时急得只想把那些工部的官员全部拖出去杖毙了。怎么就这么不给朕长脸,看看震北军和水师的战斗力,几万人就可以灭一国。如今朕传令建立新军,震北、威北、定西、安东,平南,靖海六军倒有一半是依然用大刀长矛的。现在国库倒是有钱了,曹振他们从高丽没少搜刮,问题是有钱也得有地方买火器啊,全天下都仰仗着北平,那个李善平又没长了三头六臂,他顾得过来么。
李善长的奏折写自出狱后不久给武安国筹备婚礼那段日子。那些和武安国谈天说地的日子,是李善长平生最惬意的时光。武安国所言制度上的弊病深深地触动了他,大明朝的典章、制度绝大部分出自善长之手,正因为了解得深,才明白武安国说的都切中时蔽。改动的力气是没有了,大家都习惯了的制度动一动都会伤及国家根本,李善长觉得自己唯一能作的就是尽量修补漏洞,为后人打好基础。另外,经历一场磨难,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显然,能把矛盾转嫁到国外是最好的策略,即使不能,也要给大家留条活路,那阴冷潮湿的囚牢,几乎每天都会走进李善长的梦中。思前想后,他给朱元璋写下了这样一道奏折。
“给太师搬把椅子来”,朱元璋宣进李善长后,对太监吩咐。仔细看看,李善长老多了,六十多岁的人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轻轻一推就能让他骨头散架。这就是当年羽扇纶巾,陪朕席卷天下的风云人物吗,朱元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善长,今年春秋几何了”。
“谢陛下提醒,臣前些日子和武驸马学了套养生的拳法,打了一个多月,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图谱臣叫人画下来了,陛下若不嫌这些小技污眼,臣稍后亲自给陛下送进宫来”。李善长近几年来第一次听朱元璋又和自己说起家常,心中渐渐发暖。
提到刘伯温,刘凌神情不由得黯了黯,转眼平静,对武安国说:“以父亲的胸怀,未必怨恨胡维庸。皇上这次明着是让你给父亲报仇,实际上把你放到了文官的对立面上,以后朝中,你要更加小心,别让人抓了把柄。白天那些话能让皇上放心,尽快放你出京就好了,以你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呆在朝中”。
“假话就是,此人乃无知匹夫,不过凭几件奇技淫巧之物立了些许功劳,便居功自傲,不知收敛。行事不尊礼法,言语荒谬狂妄,如此来历不明之人,不可留在朝中,不如放之地方”。
王本、杜佑、袭斅、杜斅、赵民望、吴源这几个人可不知朱元璋这么评价他们。几个大儒是胡维庸倒台后皇帝钦点的春、夏、秋、冬四辅官(参见明史),品级虽然不高,但需要决策的事情,皇上都找他们六人。甭说一般官员,一品大员见了他们也要客气几分。这要搁在宋朝,就是大学士。几个人现在正核计着怎么让朱元璋把位置给正了,叫什么辅官啊,大学士这个名字多威风。
“臣不敢,当年臣不懂事,还请陛下原谅”,李善长稍稍用屁股沾了沾椅子,算是坐下。
“作死啊……”
和武安国不同,想到李善长,朱元璋心里就有些内疚。经历一番牢狱之灾,弟弟全家被流放辽东,李善长没有任何怨言,依然像平时那样上朝下朝,不该他管的事绝不多嘴。自己当时实在是气晕头了,武安国说得好,李善长帮别人造反,也不会比现在官大,犯得着么。得,怎么又想起武安国这个愣头青的好处来了。
“……”
“谁知道呢,有些话是为了哄隔壁的人,有些话却是我一时有感而发。胡维庸临死倒是明白了,父亲在天之灵看到此景,也该安息了吧”。
“别说官面上的话,这里只有咱君臣二人,你如实上奏就行。朕问你,你以为武侯之才如何”。朱元璋不想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今天的主题。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第二部分参照朱元璋嘉奖北平工匠的做法,此后的新封爵位将是有爵无禄,即今后爵禄分开。爵位只代表其对国家有功,是一种荣耀;而俸禄为给国家效力的酬劳,只供给在职或告老的官员。如果有爵位者不为官,则没有俸禄。但再次强调有爵位的人包括国士在地方上拥有见官不拜的特权,非府级以上官员无权捉他们入狱。有关他们的官司,大理司要逐一核实,不得轻易下结论。他们没有官员的行政权利,但在地位上,他们等同于地方官员,可以直接通过通政司上书给皇上,任何人不得扣留他们的奏章。这部分建议等于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并且鼓励官员及百姓为国立功。同时给朱元璋增加了一个了解民情的渠道。
月中,下旨分辽东为辽宁、统渤海、碎叶三省,政归北平布政使司,皆为燕王所属。仍以郭璞为布政使,督北平、辽宁、渤海、碎叶政事。分遣诸王致封地,下旨:汝等当效燕王,选贤任能,开疆拓土,扬我大明天威,有为大明掠地者,所得之地尽赐之。
第四部分是,非皇族子孙,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永远让外姓贵族没有实际的领地。
前两天新任北平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郭璞上书,力陈不可急于赶制兵器。赶制太快质量肯定不高,遗患无穷。况且忠勇伯李善平据报已经数次呕血,把这么忠心的臣子累死,实在可惜。没办法,还得把李善长这个老狐狸招来问问,前些日子他一个奏章就给朕把如何赏赐立功将士的问题给解决了,王本、杜佑、袭斅、杜斅、赵民望、吴源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老家伙就知道拍马屁,拿不出什么好点子。
“要真的傻了,我就谁都认不出来”,武安国眼皮一翻,舌头一伸,装出一幅痴呆的样子。“不过我每天都会喊,刘凌,我爱,爱”。
想起武安国,朱元璋就觉得为难。说他不忠吧,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少有的赤诚。说他忠心吧,没见他对自己有何畏惧,还当面顶撞自己。嗨,当面顶撞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吧,用人之际,暂时不和他计较。反正手里无兵,不怕他折腾。可怎么用他,是个问题,现在这小子的声望太高,不压一压可不行。但老压着吧,也不是办法,没了他,有些地方就是玩不转。很简单的例子就是马鞍山那个冶炼场,一切都是照着怀柔做的,就是出不了钢,那一陀陀说它是铁都让人脸红的东西,见了就令人火往上撞。不到一年功夫都换了三个官了,派去的官越来越大,可圣旨不催,谁都不敢回来。这次派去的更绝,先是作了水路道场驱邪,后是摆了香火牛酒请仙,折腾了个遛够,最后居然沐浴斋戒,剪发断爪,准备殉炉。要不是奉命视查的官员正好赶到,还不知闹什么笑话。
“陛下,臣以为所谓忠臣,为国而不畏死者也。武侯两度舍命救燕王,若非忠直之士,焉能如此。臣闻其天牢责胡逆,光明磊落,字字振耳,若此人为逆贼,大明无忠臣矣”!
第三部分是,凡有功于国之人,被赐爵位的同时还要按爵位的等级赐给金银布匹,非贪墨之罪,官府不得夺其财产。即使他们或他们的子侄犯了罪,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只能追究他本人的罪责,他的家庭财产和爵位都不再抄没,可以传给子孙。
“臣不敢,臣只觉得此人行事异于常人,不加雕琢,未必能容于世”。
下定了决心,朱元璋又问:“卿觉得武侯操守如何”。
“陛下欲振长策而御宇内,必效穆公兴秦之策,彰显战功。使我大明之民,以血溅沙场为荣,马革裹尸为壮。然战事多,有功者必众。赏功罚过,治军之根本也。不赏必有怨言,赏之必耗银弩。有功爵者日多,赏赐日重,久之国库必乏,民必不堪负荷。民不堪负荷,必生变乱,反使军心动摇,有违陛下兴军之初衷也。臣权衡此事久,苦无良策。今思得一法,请陛下裁夺……”。李善长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两年武将得封伯、侯者甚众,照这样打下去,国家收之平衡迟早会有问题,很多文臣也看到了这一点,但见朱元璋一心拓土,不敢直谏。李善长和武安国论及此事,武安国说有办法可以解决,但是担心如果自己献此策,朱元璋未必会听。李善长仔细推敲了武安国的主意,觉得对国家有利,所以出面献上重分爵位的策略。
朱元璋看了奏折,半晌不语。良久,叹曰:为国谋之深远者,无人能出善长之右也。朕非楚庄,必不使善长子孙受冻饿之忧。乃尽依善长之计。同时还下旨,有功于国者,无论其出身,皆可授爵。时除因辽东、高丽战功得爵者外,北平巧匠献利民之器颇多,元璋赐其中一二人为三等男爵,使其荣耀乡里。
燕王几度致书北平大儒伯文渊,请其出仕,文渊固辞。北平参政周无忧登门相请,文渊曰:“食人之碌,忠人之事,某若为官,再不能凭心说话,师弟莫毁我”。燕王闻言愈敬,遣人持白壁一双,美酒十坛相赠,文渊却白壁,饮美酒,北向遥谢。时北平儒学复古之风正烈,文渊才高八头,所著言简意骇,脍炙人口,每出一文,北平书院学子争相传颂。北平参政周无忧收拢文渊文稿,装订成集,遣心腹藏于故乡老宅夹壁中,无忧之妻不解,问其故,无忧长叹曰:“疾风忽来,劲草先折,文渊慷慨之士,将来必不肯顺风折腰,吾不忍金玉之言因风雨散落于世,故先藏之”。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别过谦了,你前些日子那个整顿爵位的主意出得好,给朕解决了个大难题。朕今天又要让你出主意了”。
“假话如何”!
轻轻地刮了下刘凌的小鼻子,武安国笑道:“哪里,老婆事先提醒的好,况且那个宋慎就差没上来捂我的嘴巴了,我还能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洪武十三年十一月,朱元璋下旨立海事司,科学院。以太子视海事司,理水师及海关事。封靖海侯曹振为海事卿,将天下水师,沈斌、方明谦为左右少卿,邵云飞、刘秉珑为正四品左、右寺丞。云飞以残疾之人立朝堂之上有辱国体为由力辞,元璋感其勇武,封其为仁勇侯,赐免死铁券一,黄金万两,放其还乡。
“不必了,你坐吧,不用拘礼,就像当年军中一样”。朱元璋见李善长样子十分拘束,好心提醒他入座。